直冒冷汗,他始終擔心黑燈瞎火裡飛來什麼暗器,緊握快槍隨時因不測而扣動板機。一定是帶著槍械的緣故,進入堪布睡屋的門口,他發現藉著酥油燈昏暗的照射,開門的中年喇嘛一雙充滿憤怒的兇光直盯著他。他以勝利者的姿態在心裡嘲笑那位中年喇嘛的兇光,食指緊扣扳機。能親自為曹統領護駕,他感到有一種使不完的勁,他像鷹一樣張望著屋裡的一切。
瓊澤堪布叫喇嘛開啟了窗戶的護板,光線從圍棋盤格子一樣的窗格中透了進來,鄭雲龍方才看清楚堪布睡屋的一切,除窗戶外,另三面牆壁全是佛教中的人物、動物和故事的彩圖,大概是時間的久遠,這些顏色開始頹敗。在堪布打坐和睡覺的藏床後面,掛著十幾幅唐卡畫,唐卡畫下面有一個小佛龕,佛龕上有一個銅製的花瓶,裡面插著十幾根孔雀的羽毛,一盞銅燈盞窩亮著長明燈,燈後有一幅喇嘛的畫像,或許是堪布上師的畫像,畫像前有一排盛著淨水的銅碗和石榴、蘋果和核桃,佛龕旁邊是一摞經書,經書上佈滿了塵埃,有多久未被翻閱了,只有塵埃才知道。
曹統領盤腿坐在卡墊上覺得很不自在,因為他講話的時候,必須抬著頭才能看得見堪布的臉,大有一種勝利者仰視失敗者的不快心理,更不快的是堪布叫喇嘛給鄭雲龍也賜坐,鄭雲龍被這舉動弄得不知所措,紅著臉不時偷眼看看曹山。曹山也覺得奇怪,認為堪布是一個“有眼無珠”的昏庸老者。然而,堪布的一番話讓曹山有所感悟,這是他在武官學堂裡學不到的課程,是在戰爭中學會的不同文化對同一事物的不同看法和不同態度。老堪布說:“我只知道藏軍打仗前要請喇嘛頌經,跳神,焚燒草做的敵人。沒有想到你們漢人打仗前也唱歌,唱得那樣聲如洪鐘,猶如有神相助,方才這位軍人衝入寺廟那股面紅耳赤的氣勢,像英雄格薩王手下的一員大將,是他的神威告訴眾僧不許亂來,其實,我們僧人只圖個安靜的修佛環境。”說話間他抬手指了指鄭雲龍。
老堪布的一番點金之語,使曹山茅塞頓開,想開懷大笑又不便笑,他悟到,要是川劇《醉打金枝》能在藏區充當“戰神”之歌,一定是在藏地打仗的秘密武器。“聽見沒有鄭雲龍,你像格薩爾王手下的一員大將。”曹山扭頭對鄭雲龍說,說完便哈哈地大笑起來。
曹山無意中發現鄭雲龍居然同他平起平坐,心裡很不舒服,心想:“一個無名小卒同我一般的禮遇,憑什麼?這小子不是在搶我的戲嗎?這瘋頭老讓鄭雲龍出風頭過了,哼!”但曹山表面上仍報以笑聲。。 最好的txt下載網
19 神娛“川腔”(7)
“這有什麼好笑的,這個年輕人的神色氣運表現出他不是一個凡人,將來必定有大作為。”顯然堪布對曹山的大笑作出辯解。堪布心想:“今日的局面,如果不是這位氣度非凡的年輕軍人用他的做法化干戈為玉帛,說不定此時此刻雙方早已血流成河了,你還嘲笑他,無非你的官位比他大,但在紅塵之外,官是什麼?連屁都不是。”
“哦,鄭什長,你還不謝謝堪布的賜坐。”
“嗯——我——曹大人,你坐就行了。”鄭雲龍站起身支支吾吾的,心裡怨恨地罵道:“這老喇嘛不是在害死我嗎?你道是隨意開口的一番話,我可是在邊軍的鍋裡舀飯吃啊。”
“聽我的命令,坐下,這叫入鄉隨俗啊。”曹山見機行事地對鄭雲龍說。
“是。”鄭雲龍微微懦懦地蹲下後盤腿打坐在卡墊上,心想,“真主保佑,今天豁出去了。”坐下後背上涼冰冰的,是汗水打溼了他的全身,冰涼提醒他,自己已經身不由己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動著,他將頭埋得很低,偷看著曹統領和堪布,心裡變得愈發不安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發乾發痛,一位小喇嘛給他上了一碗酥油茶,令他受寵若驚。
老堪布和曹山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