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在我房裡忙碌不停。
“喜雲,你忙什麼?”
“福總管吩咐下來,請小師傅搬去壽澤院。”喜雲將我為數不多的東西收拾了,連同我的包袱,捧在手裡。
“為什麼?”
“聽說是王爺吩咐下來,想與小師傅秉燭夜談。”
秉燭夜談?我夾桂花涼糕的手僵在半空。去壽澤院和壽王做伴?晴天霹靂啊!救回一個心思詭譎難測的王爺之於我,究竟是福是禍?
以銀頭牙箸夾起精緻涼糕,我慢悠悠放進口中,細細咀嚼,緩緩嚥下。唉,有助消化的同時,能拖多一會兒是一會兒。我悠悠太息,真是時不我予啊。
“小師傅不滿意王府膳食麼?”福江微笑著踱進來。
我吞下涼糕。“福江,貴府的膳食美味無比,我哪能挑剔。”
“那……是嫌棄下人手腳不夠勤快,怠慢了小師傅?”她似笑非笑地問。
我瞥見一旁喜雲已然煞白的臉,詫異福江竟綿裡藏針至此,忍不住暗暗懷疑她的身份。忙不迭搖頭,免得累及喜雲。“我在王府,直似富貴閒人,豈有不滿之理?莫誤會,我只是想念師傅罷了。此間有家師氣息,令我感慨萬千。”
福江慈祥地凝視我,“王爺也甚是想念令師,是故想請小師傅移駕壽澤院,可以就近與小師傅談經論佛。”
厲害,明知我的性別,還可以這樣不動聲色,只這一點,已非常人所能及。我看著眼前一小碗清粥、三塊涼糕、一小碟玫瑰豆腐乳、半隻松花蛋,已經胃口全無。這是強迫,絕對是強迫。奈何,人在屋簷下啊。
“承蒙王爺看得起,在下無上榮幸。”自覺口氣虛偽。
“時候不早,我陪小師傅過去吧。”福江接過喜雲手裡捧著的什物,一邊陪我往外走一邊吩咐:“喜雲,你把哀箏館打掃乾淨,就到壽澤院明寒雅筑伺候罷。”
“是。”喜雲小臉上閃過驚喜交錯表情。
等走出哀箏館,我側首望著淡然平靜,全看不出稍早驚惶哀傷的福江,輕問:“福江,你是何人?”
她聽了,並無意外神色,只是和藹微笑。“我道小師傅真是不動明王,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好奇呢。”
“若不入世,豈能濟世?”我微笑反問。
“福江只是王府裡的下人罷了。”
我不出聲,暗暗在心裡默默背誦“人生而平等”的警句,免得自己在王府呆久了,被徹底洗腦。
到壽王的內院,我才瞭解明寒雅筑意味著什麼。它就位於壽王臥室瑞永居對面,兩處的廂房,只隔著一道走廊,推開雕花西窗,便可兩兩相望。
“小師傅,王爺的身份地位處境,皆不允許他在宮中賀壽中毒的訊息洩露一絲半點。這訊息若傳了出去,不知會在朝野上下引發怎樣的波瀾。我們不能冒險。”福江低聲說。“我們信不過王府裡的大夫和藥師,惟有拜託小師傅了。”
“王爺在朝中位高權重麼?”我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不得勢,有名無實的病鬼王爺罷了。
福江很是詫異地睇我一眼,似覺得我太過孤漏,不諳世事。
“王爺乃兵部尚書,握有軍機大權,統御皇城內外十萬禁軍。”
啊。我低呼。失敬、失敬!手握重權的病鬼王爺,想必是擋了某些人的路,令人慾除之而後快的角色罷?若他真一命嗚呼,不曉得會在朝堂內外掀起怎樣詭譎難測的驚濤駭浪?
“小師傅,令師是唯一救得了王爺性命之人。如今令師雲遊在外,卻留小師傅在府,可見令師亦料到早有今日。我們也都相信小師傅。王爺……”福江還想再說什麼,卻在喜雲推門而入前,打住。
“喜雲,壽澤遠的規矩,你可曉得?”她淡淡問。
“喜雲知道。”喜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