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澄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笑時,心頭不免有幾分詫異,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久到她已經可以笑著想起那個人,心裡頭平靜的連一絲波瀾都沒有。果然吶,時間是治癒一切傷口的良藥。可是當初,她為什麼會痛到以為會死掉,還那麼決絕地離開了京城,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呢。
母親畢竟剛去不久,她想起這件事來還是會自責會難受。回到孟府後的第一件事情,自然便是去祠堂拜祭母親。
她以為自己會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當她真正見到那冷冰冰的牌位時,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城澄就那般沉默地跪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人帶著濃濃的脂粉味兒向她走來,言語間透露著熟稔的意味:“終於捨得回來了?”
城澄沒有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葉婉儀。紅袖招的老鴇,他們孟家的搖錢樹。
“你的訊息倒是靈通,又或是每日都來?”她抬眼看婉儀為母親上香,然後在她身側跪下,磕了三個長頭。“這樣的天氣你也過來看我和孃親,當真是生死之交。”
婉儀嗤笑一聲:“不來怎麼辦,你娘臨走前將孟府暫時託付給我打理,好大一個燙手山芋。”她側首看向城澄,嘖嘖稱歎:“前幾年只覺得你生得好看,但終究透著幾分稚嫩,現今是當真長成大姑娘了。”看完臉,又看腰肢,忍不住搖頭道可惜:“好一個傾國傾城的佳人,無父無母,無枝可依,若你不是紅袖招的幕後老闆娘,我還真想把你拐進窯子裡做姐兒,保證能賺個盆滿缽盈。”
城澄被她逗笑了,半真半假地安她的心:“你是知道我的,胸無大志,唯圖懶散度日。喜歡錢,但沒什麼賺錢的本事。我回來之後,紅袖招該是什麼樣兒還是什麼樣兒,照舊歸你管。賺了錢,你分我幾個,夠我吃好喝好就成。”
婉儀卻是在替她考慮:“也是,你還年輕,少往我們那兒跑。好好擱孟府裡待著,瞧著也像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憑你的姿色,不愁找個好人家嫁了。”
城澄搖頭:“孃親去世,我當守孝三年,旁的什麼都不想。”
婉儀聽了站起身,在她腦門子上一戳,很是恨鐵不成鋼地說:“沒心眼的姑娘,捧你兩句,你便不知天高地厚!說你年輕,那是同我比。正經算起來,你今年已經十九。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到了你這個年紀,最小的孩子都會打油。要我說,你還是被那位給耽誤了。呀,你該不是心裡還惦念著……”
“婉儀!”城澄略顯慌張,打斷她的喋喋不休,“爹爹走得早,孃親一個人撐著紅袖招,含辛茹苦將我帶大,膝下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我卻未能替她收屍……她都走了這麼久,我才得訊歸來,如今還有什麼臉面談婚論嫁?”
婉儀是刀子嘴豆腐心,見城澄自責,心裡早就軟作了一灘泥,語氣也緩和下來:“那你總不能就這麼耽擱了,至多一年,總歸是要嫁人的。”
城澄現在不想和她討論這個話題,因為她心裡頭早已有了決斷,就四個字,簡簡單單,乾乾脆脆——終生不嫁!
她想得容易,卻不知自己才一入京城,就被人給盯上了,還不止一撥兒。
短暫的晴天過後,濃雲再次壓境,天地都失去了原本應有的顏色,四處皆是灰濛濛的一片。
在這般壓抑的氣氛之中,榮王顧不上舟車勞頓,馬不停蹄地進宮向新帝請安。
說起新帝和榮王,雖是兄弟,但並非同母所出。榮王為長,比皇帝大五歲。兩人從小一塊兒玩過,關係還算不錯。不過後來,榮王十四歲起便披掛上陣,此後長年不回京城,兄弟兩個便漸漸的疏遠了。
要說榮王文武雙全,戰功顯赫,可到最後繼承皇位的卻是三皇子睿王。這事兒不蹊蹺嗎?蹊蹺,但是也不蹊蹺。誰叫人家睿王命好,投生到了皇后的肚子裡呢。儘管排行不佔優勢,卻是正兒八經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