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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大營駐紮。入夜,營中燃起篝火,士兵們徹夜飲酒,狂歡慶祝,酒意上頭,甚至舉刀起舞,引吭高歌。最出風頭的是一年輕人,他剛滿二十歲,白日一場大戰,他親手將狄族深恨的叛徒濟格斬首於刀下,成了全族的英雄,哈丹親賜自己的腰帶給他,勇士呼爾楞也答應收他為徒。

年輕人難掩興奮,放聲高歌,唱到動情處,萬千將士齊聲應和。這場大戰自去年十月一直打到今年三月,因赤都被毀而起,至格朗城被毀而終,勝利固然值得慶祝,但那些因戰爭而死的同袍、百姓亦為這場勝利加上了悲壯的註腳。當日先知曾預言哈丹會成為草原之王,天下之王,經此一戰,預言已實現了一半,不知另一半是否也能實現呢?

月至中天,豪歌未停,飲酒不歇,我手拎酒罈,悄悄起身,背對眾人,徑自往火光昏暗處去。

獨行不遠,有一青灰大帳,帳中設一木製牢房,為關押俘虜犯人所用,大營開拔時可直接套馬拖走,十分方便。因今次俘虜眾多,哈丹叫所有俘虜遷往別處看管,因此牢中只有兩人。我掀開帳簾,裡頭只點一盞小燈,燈火搖曳不過黃豆大小,只能照亮周圍不過三寸有餘。我提著酒罈走過去,一直走到牢門前,裡面兩人才看出是我。幾日不見,兩人皆消瘦憔悴了許多,見我來,二人雙雙下跪行禮。我擺擺手,示意他們免了,同時掏出懷中銅鑰開門,走了進去。

“我們贏了,外面正在喝酒慶祝,這勝利的美酒,你們也來喝一碗吧。”

我彎腰取過二人面前的酒碗,先是倒了一碗給孟士準,孟士準一飲而盡,而後又倒了一碗,遞給他身側的年輕人。年輕人畢恭畢敬接過,慨然道:“草民夏炎謝陛下賜酒。”

夏炎這名字我沒聽過,不過這副臉孔,我在腦子思索幾日,已然記起來了,於是道:“我記得你,當日邊城互市,你敬了我一杯酒。”

夏炎道:“正是,陛下好記性!夏炎四年前拜入老師門下,自得知陛下尚在人間,一直協助老師東奔西跑,找尋陛下的下落。當日得知陛下身在狄族,夏炎本想借互市之機混入草原,不想竟在邊城得遇陛下。”

他仰頭將酒飲盡,雖跪著,腰板卻挺得筆直,雙眼在這昏暗牢房也不改明亮,好一個年輕人!

我道:“你拜了當今文壇魁首孟士準為師?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學生拜老師為師並非為功名利祿,乃是為天下蒼生。”帶著不可言說的少年銳氣,夏炎朗聲道。

我笑了笑,對這句話不置可否。見旁邊有塊地方凸起一塊,還挺乾淨,我一撩袍子,坐了上去。

“說吧,”我看著孟士準,“是誰派你們來的?”

夏炎微微一怔,意識到我在疑他,臉色當即變了,身子前傾,像要與我爭辯,然而一雙手橫在他胸前,攔住了他。

孟士準靜靜地望著我,我亦一動不動望著他,良久,他緩緩說道:“陛下當日暴斃,殷太傅突然還朝,臣曾諸多疑心,要聯合劉嶺大人、崔洋大人等一同向新皇與太后施壓,徹查陛下死因。然而未及臣等有所動作,殷太傅與鎮國公便率先發難,將臣革職流放。臣事後方知,劉嶺大人早在陛下在位之時便與殷太傅暗中聯絡,臣等欲施壓一事也是他向殷、衛二人通風報信。他們這樣做,等於坐實了陛下之死另有內情。”

“將臣下獄之時,鎮國公力主問斬,是殷太傅念在臣畢竟對社稷有功,改為流放。朝中皆盛讚殷燕寧有容人之量,更有人說他是念在臣曾投在其父門下為徒,彼此有同門之誼才留臣一命。可臣對這位師弟最是瞭解,他與老師不同,老師是真正的宅心仁厚,師弟這副菩薩面孔卻是演出來給人看的。他是想用我的命做餌,一點點將朝中不滿他的勢力都釣出來。因此臣離京之時想盡辦法將此訊息傳遞出去,保全了不少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