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從靜海一回來,就在家裡擺了一桌席,把為搭救懷玉出過力的幾位爺們都請了過來喝酒,以表謝意。陸雄飛和李穿石都是出了大力的,自然坐在左右首座上,也特意叫我上桌喝了幾盅,記得那天喝的是衡水白乾,勁兒挺大,幾盅下肚,頭就有些發飄,腳底下也如同踩棉花似的,站不結實。
在席上,陸雄飛和李穿石都不停嘴的說自己為救懷玉如何如何跟日本人周旋,如何的不容易。掌櫃的一再給李穿石和陸雄飛敬酒,自己也著實喝了幾盅,大概是酒性起的作用,掌櫃的說話就不像平常,在晚輩面前總是繃著聲音拉著臉。他眼眶子裡汪著淚水說:“老伴兒臨走的時候一再託咐我,三個閨女都交給你了,有多大的難處,也得讓她們平平安安的找個好人家,那怕有一個閨女出點差錯,我在地底下也閉不上眼睛……這一次懷玉闖了禍,若不是你們搭救,萬一那孩子有個萬一……我怎麼向她娘交待?向老太太交待呀?!”說到這兒,掌櫃的淚珠子就淌了下來。
我看著心裡發酸,眼眶子也溼了,就在那天的酒席上,掌櫃的正經八擺的應了洗玉跟李穿石的婚事,還特意叮囑李穿石說:“穿石呀,你的老人們不在天津,日後你跟洗玉成了家,就在我家裡過日子,用天津衛的話說,你就是我們趙家倒插們的女婿,就算是我半個兒子吧。”
李穿石自然是樂的合不上嘴,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伯父,怎麼是半個兒子?我今後就是你的孝順兒子,無論是眼邊前的事,還是您日後的養老送終,我李穿石都要竭盡全力地盡晚輩的孝道。”
掌櫃的說:“既然如此,我當長輩的今天有句話要囑咐你,你得記住了。”
李穿石點頭:“當然!當然!”
掌櫃的說:“你是留學東洋學日本話的,又在市政府當差,平日跟日本人多打些交道。可咱這心裡面還是要有個分寸,這話你明白吧?”
李穿石連連點頭:“明白,明白,您就放心,你早些送給我那幅鄭板橋的竹子,一直就在我屋裡正廳裡掛著呢。”
掌櫃的笑了說:“這就好,這就好。現如今是亂世,人要落個平平安安,就靠活個分寸,這樣,我把洗玉託付給你,也就放心了。”
李穿石發誓要讓洗玉不但活的平安,還要讓她一輩子活的滋潤,活的舒心。
一直冷眼瞅著李穿石的陸雄飛很不暢快,見掌櫃的把洗玉這樣痛快地許給了李穿石,而自己費心搭力的救了懷玉,掌櫃的卻沒啥表示,便藉著酒勁兒甩出冷硬的話來:“李先生,老爺子說的分寸兩個字,你真弄明白了?”
李穿石說:“明白,當然明白。”
陸雄飛冷冷一笑:“怎麼個明白法兒?”
李穿石說:“分寸嘛,就是跟日本人打交道應當怎麼遠,怎麼近的法兒唄。”
陸雄飛緊著問:“那應當怎麼遠怎麼近呢?”
李穿石看出陸雄飛是有意發難,他也不惱,說:“這麼比方吧,我李穿石當不了嶽武穆,可也不去當那吳三桂。”
陸雄飛還是冷笑:“要是日本人偏要你作吳三桂呢?”
李穿石聳肩膀說:“怎麼可能呢?”
陸雄飛緊逼著問:“就是個比方嘛,常跟閻王爺打交道,難免不作鬼,你說透了,老爺子心裡不是更踏實嗎?”
李穿石沉了沉說:“最最不得已了,我就當個徐庶,人在曹營心在漢。這,也算是個分寸吧。”
掌櫃的對陸雄飛說:“雄飛,看你,怎麼把酒席當成考場了?喝酒,喝酒……”
我看得出來,李穿石這個說法,掌櫃的還是滿意的。陸雄飛心裡卻偏要把熱氣騰騰的酒席攪冷,喝了幾盅,他又拿話刺李穿石:“李先生,漂亮話兒好說,上嘴皮兒跟下嘴皮兒一碰,可到了節骨眼兒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