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成水滴落進青條石的井裡去,水聲空靈,滴答若琴。
“詹姆,究竟怎麼回事,老朽我想先聽你說。”
詹姆士立著,心跳如鼓。
“該怎麼說呢,湯爺爺,我跟燕翦早就認識。不過是一場誤會。那時候我剛回國,誰也不認識,巧合地在路上跟燕翦撞到一起過。我撞掉了她的傘,她怪我沒有禮貌。我那天心情恰好很糟糕,就跟她吵了兩句,於是……”
他儘量避重就輕地說。
反正他想湯燕翦也不會主動向她家人說起後來在山上的事。
湯老爺
子聽完,果然只是笑了笑:“原來如此。這樣芝麻綠豆點的小事兒,虧我們燕翦還記仇了。詹姆啊,倒叫你見笑了。”
“哪裡哪裡,”詹姆士便也連忙躬身:“原本就是我得罪在先,還要請湯爺爺代為向燕翦致歉。等以後有機會再見面,我再當面向她道歉。”
話說到這兒,幸好湯老爺子沒再深究,詹姆士急忙趁勢告辭。
出了湯家的大門,詹姆士才敢抬手擦汗。這才知道,額髮已經被汗水洇透。
不過……方才那樣撞見她穿一身迷彩服,英姿颯爽,卻偏偏見了祖父就像小女孩兒般直撲進老人家懷裡的模樣,叫他忍不住駐足回眸,望向那紫檀建起的深深樓閣,凝望一扇扇雕花密佈的窗欞。
忍不住猜想,哪一扇才是開向她的閨房?
。
聽見層疊的庭院裡一進一進傳進來回聲,送客了。
燕翦知道那個魔鬼終於走了。
她這才放心地闔上眼睛,鑽進熱水裡去。
這才肯讓自己落下眼淚來。淚水融入浴桶裡的熱水,騙自己說未曾流淚。
這一趟跟隨小聲去亞洲,走了一個多月。這樣遠的距離,這樣長的時間,她以為足夠她舔舐傷口,讓自己痊癒。
可是等坐上飛機,等飛機飛離跑道,她就已經知道一切不是自己想象的模樣。她以為開始遠離就會讓自己雀躍起來,可是事實上,她發現越是遠離,反倒越是記得清晰。
她想起那個夜晚,她跟小聲並肩坐在沒有一絲光明、只是間或被炮火照亮的那片土地上,小聲莫名地伸手過來撫她的頭髮,問她究竟怎麼了。
那一刻她險些崩潰。
不是崩潰於小聲對大姐的執著,不是崩潰即便她就在身邊,可是小聲心裡卻依舊只有大姐,她是崩潰在——原來在那樣遙遠的地方,只有小聲跟她在一起的獨處時刻,可是她竟然也是無法忘掉那件事的。
她沒辦法找回小時候獨獨膩著小聲時候的快樂,無法再用從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笑容對著小聲。那晚上她發現她好像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自己,她很恐懼地發現就連她對著小聲的心情,都彷彿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模樣。
在那段困擾著她和大姐、小聲三個人的關係裡,她其實可以接受小聲變心。因為她自己心底其實都明白,小聲也許是對大姐的感情更深的;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卻反倒有一天,有可能是她自己先找不回了從前的感覺,是她自己先變了心去。
她想也許是自己已經自慚形穢了,因為她已經被那個藍眼睛的魔鬼奪走了一個女孩兒最美好的初次。因為這樣的自厭自棄,所以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再找不回了從前對小聲的那份感覺。
於是那個夜晚,她在陌生的土地上,在黑暗裡止不住了自己的眼淚。
她對小聲說:“言情小說裡,男女主當經歷過這樣的生死相依之後,都一定會修成正果了。可是小聲,你知道麼,我這次執意隨著你一起來,卻是要用這段旅程向你說:再見。”
“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不是我不想繼續這樣走,因為我發現我不配。若這樣執意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