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荒天下之大稽了——如此一番慘烈的兵災過後,這天津城周邊幾乎所有的村落城鎮,都已經淪為了廢墟,你這邊不肯開啟公家府庫的話,又讓洪承疇去哪裡去買糧食?
更何況,就算洪承疇在城外有地方可以買糧,眼下由於聞香教妖人起事,截斷運河,江南漕米無法北上的緣故,山東濟南的米價都已經漲到了四十兩銀子一石,在北直隸的糧價只會更加昂貴,據說京中米價已經到了每石八十兩……區區一千兩銀子,能買來多少米麥?只怕還不夠五萬秦軍吃上一頓飽飯呢!
洪承疇此次率領大軍從山東回師勤王,隨軍攜帶的糧草本來就不太充足,將士們飢一頓飽一頓,只盼著在天津打了勝仗之後,能有一頓飽飯吃,誰知卻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得不到滿足!現在軍中所餘的糧草,只能讓將士們每天吃一餐稀飯。即使如此,也只夠支撐區區五日,再接下來就只能四處去挖樹皮草根了!
眼看著天津衛城是油鹽不進,怎麼也搞不到糧食了,洪承疇只得命令親信幕僚帶著他的手諭和令牌,到靜海縣去調集糧食,不料靜海知縣亦以城內無糧為由,拒絕供給糧草,還把洪承疇的使者亂棍打了出來!
想不到自己一心精忠報國、急公好義,最後卻是落到了這個結果,原本脾氣就不算太好的洪承疇,這些日子更是肝火旺盛。近日來,他已經開始派遣軍隊四處“打草谷”,怎奈北直隸這些年戰亂災荒不斷,富家大戶不是躲在了有城牆保護的城池裡,就是搬家去了江南“避囂”,弄得秦軍就是想搶糧都沒處搶。
此外,洪承疇也沒忘了上書兵部,要求朝廷設法糧草問題,但卻如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反響。
這種“既要馬兒跑,又不肯給馬兒吃草”的態度,讓洪承疇很是傷心,自從奉旨勤王以來,他不畏懼與各路流寇、教匪、叛逆甚至是遼東建奴作戰,但來自朝廷內部的掣肘,卻讓他心力交瘁。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哪怕茶館裡的說書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朝廷上下卻總是喜歡假裝不知道。
由於糧草將盡、餉銀也沒有著落,五萬秦軍只得困頓於天津城南,無法繼續向著京師挺進——作為久經沙場的知兵能臣,洪承疇非常清楚,秦軍歷經大半年的輾轉征戰,早已疲憊至極。接下來又要面對女真八旗這一空前強敵,無論如何也得讓他們吃飽喝足休整夠了,才能打起精神上陣殺敵啊。
如果讓士兵在上陣前都吃不上飽飯,那就不是打仗,而是送死了。
但面對地方官府的不配合,實在籌不出糧草……難道要移兵畿南三府,到盧象升的老巢去打秋風?
可是京師那邊又該怎麼辦?就憑盧象升的那點兒殘兵敗將,還有京營的廢物,能守得住城池嗎?
還有,聽說京師最近在鬧瘟疫,軍中士卒都對此憂心忡忡,很是不願再繼續深入畿輔了。
正當洪承疇一籌莫展、左右為難的時候,跟隨秦軍轉戰的山西總兵官虎大威,卻神神秘秘地過來求見:“……督師大人容稟,如今天津這地方雖然殘破,但若是要籌辦糧食,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不知你有何高見啊?”
雖然不相信這個粗鄙武夫能夠拿出辦法,但病急亂投醫之下,洪承疇還是示意虎大威說下去。
而山西總兵官虎大威,此時居然還真的打探到了一條門路:“……下官近日來派遣偵騎四出打探,發現有海船在大沽口(塘沽)做買賣,從山東運了糧食過來兜售,價錢也還行,一石麥子只要五兩銀子。”
“……聽著不錯啊!那為何不買?”洪承疇登時眼神一亮,連忙問道。
“……沒錢啊!”虎大威一臉為難地答道,“……已經五個月沒發餉銀了,兵部的犒賞也欠到了現在。”
——虎大威此言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