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各部的餉銀確實是拖欠了很久,而且兵部也拖著之前戰功的犒賞不發,但憑著戰場上的劫掠和地方縉紳的孝敬,各位軍官的私囊還是很充足的……不過,各位軍官貪墨侵吞的本事固然是花樣百出,但一向是隻進不出,想要他們自掏腰包來承擔軍糧開銷,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同樣的道理,洪承疇也不願意出錢,“……既然是從山東來的海船,想必跟登州叛賊有些牽連——上個月的時候,登州水師還在攔截天津商船呢!爾等直接把糧食徵用了便可,哪裡還用得著給他們錢?”
虎大威苦笑道:“……督師大人,若是真的如此就好了。那幫海商精明著呢,他們在海邊修了寨子,直通碼頭,販來的糧食都在大船上,買主給了錢才肯卸下來。如果我們派兵去搶,出兵少了,只怕打不破寨子——那寨子裡有登州鎮的賊兵把守。如果出兵多了,人家就直接上船出海跑了……”
——很顯然,虎大威在得知此事之後,肯定也有過白拿糧食不給錢的打算,可惜未能如願。
得知這股販糧的海商似乎無法強搶,而確實跟登州叛軍有關係之後,洪承疇一時間也有些遲疑,生怕因為跟叛賊扯上關係,而被御史彈劾。但如今秦軍的缺糧問題已經刻不容緩,再拖下去只怕是要譁變,而京師那邊也是搖搖欲墜,危在旦夕……朝廷那邊應該不會再吹毛求疵了吧!洪承疇不太自信地如是想道。
總之,為了解決大軍糧秣匱乏的燃眉之急,洪承疇最終還是決定去大沽口找海商買糧。然後,因為如今秦軍斷糧在即、軍心浮動,當真是一刻也耽擱不得,洪承疇生怕在使者往來、討價還價之中浪費時間,乾脆帶上了中軍督標營,親自趕往大沽口籌糧,什麼體面尊卑都不顧了,只求以最快速度把糧食搞來。
然而,洪承疇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他前腳剛一離開,天津這邊後腳馬上就爆發了一場塌天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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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直隸,永平府,樂亭縣
伴隨著嗚嗚的牛角號聲和震天的隆隆戰鼓,數萬大軍猶如一條蜿蜒的長龍,正沿著通往京師的官道,向著西南方向緩緩前進。無論是騎兵還是步兵,絕大多數士兵看上去都是一般的虎背熊腰,光溜溜的頭頂後面掛著一根細細金錢鼠尾,很多人的臉上還都有傷疤,目光中總是透露著兇殘和暴虐的氣息。
溫暖的秋日之下,官道兩邊一望無垠的田野中荒草叢生,不時可見白森森的骨骸,還有被焚燒的焦黑廢墟。而這條年久失修的道路之上,亦是坑窪起伏,以至於細微的塵土飛騰起來,然瀰漫紛舞,湧入士兵與牲口的眼睛、耳朵、鼻孔裡面,走在前邊計程車兵還可以勉強忍耐,後隊士兵已經完全籠罩在粉塵之中,不得不要麼離開大路走在兩邊,以避開塵土。要麼就用衣服遮住口鼻,眯縫著眼睛向前面猛進。
然而,儘管一路走得灰頭土臉,但這些女真兵全軍上下還是極為興高采烈,上到八旗旗主、貝勒都統,下到包衣漢軍,都對如今的空前勝利而滿心激動,甚至憧憬和期盼起了打進北京城之後的豐富戰利品。
而率領這支軍隊的後金君主皇太極,更是志得意滿,彷彿看到天下至尊的寶座已經在前方向自己招手:
“……明國雖大,卻已成朽木,如今遭到這般致命一擊,想來或許真的是到了壽終正寢之時了吧!”
——事實上,眼下的大好形勢,對於皇太極來說,也是完全的意外之喜。直到關寧軍突然集體倒戈之前,他還萬萬沒有料到,大明帝國居然這樣突然就到了土崩瓦解的時候!
在今年春天取得大淩河之戰的勝利以後,皇太極雖然利用俘獲的吳襄、祖大壽等關寧降將,對錦州、寧遠一帶殘餘的遼西將門發出了許多勸降信,但內心之中根本沒抱成功的希望——畢竟兩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