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也不知哪裡得罪了這位老祖宗,趕忙跪下來請罪,小桂子擺擺手中的拂塵,直起身子冷冷的斥道:“看在你進宮不久,不懂宮裡的規矩,又是個機靈人,雜家就提點你一二,在宮裡,第一要守的就是這張惹事的破嘴,多做事少說話,更別問話,再就是那雙眼,不該看的千萬別看,該看的要看仔仔細細嘍,今日也就是公公我了,要是換做陛下,非把你拖出去杖責二十脊杖,陛下最厭惡宮人多嘴多舌的了。”
小內侍嚇得滿頭大汗,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滴在石板上,連連叩首,再不敢廢話,他來之前就聽說,當今陛下最煩宮內中官太監多嘴多舌,因此能進未央宮的反是那些木訥厚實的榆木之輩,做事勤快,悶頭悶腦半天燜不出一個屁來,此時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可是壞了老祖宗心裡的好印象了。
小桂子沒有讓小內侍立馬站起來,思索著還是要等李治自然醒的,否則哪怕他也不敢去惹李治的“下床氣”,被從酣睡中叫醒的李治可沒一點明君的氣象,哪怕長孫無垢也別想得了好臉色,也算是真本色了,打眼掃了一眼戰戰兢兢跪在漢白玉臺階上的小內侍,用拂塵掃了掃地上的灰塵,小桂子乾脆大刺刺的坐在臺階上,瞧著跪在身邊低頭的小內侍,好像看到昔年才進宮的自己了,心下不由軟了三分,卻出奇的沒有讓他起來。
“哪裡人?”
“高州良德霞洞堡。”小內侍小心翼翼。
小桂子詫異扭過頭,結結實實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嘿嘿笑了笑,“小身板看不出來啊,瘦的跟根竹竿一樣,雜家可聽說關東的大漢歷來身長七尺有餘,威猛似那廟裡的關二爺,你這孱弱的身子,一陣風過來都能掛樹梢上,白白嫩嫩的倒像是我們江南水鄉長出的水娃兒,那東北苦寒之地就沒弄死你?”小桂子說著,放下手裡的拂塵,唏噓聊賴起來。
“總管說的是,小奴家窮,也就進了宮後才天天能吃頓飽飯,身子瘦弱,小時候是沒少受村裡里正兒子欺負。”說話間,小內侍眼角偷偷打量著這個大明宮所有中官太監仰望的存在,一副驚訝的神情,原來總管也不吃人,說話挺和氣的,就是剛才發怒太嚇人了。
“我說呢,原來是個苦哈哈。到宮裡吃上肉了?”小桂子眼神恍惚道。
“嗯,第一天就吃上了,雪白雪白的軟麵餅和一塊大肥的豬肉,油滋滋紅亮紅亮的,麵餅夾著豬肉,總管別看小奴身子小,當時一口氣吃了整整兩斤麵餅一斤肉呢,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就是第一次吃的太多,之後噁心吐的苦膽汁都出來了。”小內侍尷尬的撓了撓頭,見大總管靜靜的看著他,臉上竟是憐惜有加,大覺難堪,乾硬的笑道:“當時好幾天沒吃,飢渴難忍,有失禮數,總管見諒。”
小桂子低頭玩弄著李治賞賜的綠玉扳指,慨然長嘆:“公公如今是熬出頭來了,吃香的喝辣的,整天一門心思的伺候著陛下,一轉眼已是整整十六年了,十六年前,公公我也被餓怕了呢。有過路的人,想喝口米粥都沒有,更別說麵餅和大肥的豬肉,老孃還在世時,只能被人打個半死偷了個梨子,總算讓老孃臨死前吃了一口好東西。這十多年呀,日子好過多了,好東西跟著陛下大江南北的也都嚐遍了,奇哉的是再難有以前的滋味了。”說著說著,小桂子眼圈便紅了,一陣清風吹來,風乾後淚眼仍舊朦朧,小內侍雖是窮苦家孩子,但早早懂事,只覺得老祖宗這模樣以前也一定是個苦人家的孩子。
“喲,說哪兒去了?雜家也是熱腸子直性子,見到你便好似見到小時候的自己,訴說一點哀傷過的往事,”笑著說著又是一番打量,“嘖嘖嘖,你個小傢伙還是頗為英俊的後生,可惜了。家裡可還有些甚麼人嗎?”
“父母早去了,”小內侍搖搖頭,“只剩個弟弟和孃舅了,孃舅不要我了,留下了弟弟。”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