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職位,結果嵇康不但不感激山濤的“好意”,反而寫了一篇公開信,大發了一通牢騷,聲稱要和山濤絕交。這就是有名的《與山巨源絕交書》。
當時的“名士”王肅、皇甫謐等人為替司馬氏篡位製造禮教依據,杜撰了許多湯武周孔的名言。嵇康卻在上述文章中大談“非湯武而薄周孔”,這無異於公開反對司馬氏篡魏,這無疑戳到了司馬昭的心肺之中,據說司馬昭讀畢此文,對嵇康深為嫉恨,殺心頓起。嵇康的性格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而發”,而且嵇康是魏室宗親,他的妻子是沛穆王曹林之女長樂亭主,司馬昭的瞄射鏡中早就鎖定他的身影了,就等扣板機了。
一向對嵇康心懷怨恨的鐘會也乘機墊了壞話,他說:“昔齊戮華士,魯誅少正卯,誠以豁時亂教,故聖賢去之。康、安等言論放蕩,非毀典謨,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釁除之,以淳風俗”。這段話倒道出了殺嵇康的真實原因,那就是“因釁除之,以淳風俗”——找個碴殺了他,讓別人都聽話,不敢亂說亂動。
鍾會說的那兩個典故是這樣的,所謂“太公誅華士”是說姜太公封到齊地後,那裡有個“不臣天子,不友諸侯,耕食掘飲,無求於人”的隱士,姜太公請他三次,他不應,於是姜子牙就把他殺了(此事見於韓非子的書中,不知真假),而孔子當了官七天就殺了少正卯,用的也是這樣“莫須有”的罪名:“天下有大惡者五,而竊盜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醜謂非義。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處足以撮徒成黨,撮聚其談說足以飾褒榮眾,其強御足以反是獨立,此乃人之奸雄者也,不可以不除。”看來儒家的手從孔老二時就夠黑的,反正就是你太聰明瞭,太有思想了,太有號召力了,而且又不對統治者那一套唯唯諾諾地信奉,這就是最大的罪過。孔老二還說,上面那五點,有一條就夠該死的份了——“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君子之誅”,我們拿上面的這五點衡量一下嵇康,恐怕也快達到“兼有之”的程度了,所以嵇康必須要死,他死定了。
嵇康臨刑前,三千多太學生為他請命,但司馬昭不許。其實看到嵇康擁有這麼多的“粉絲”,更讓司馬昭覺得鍾會所說的“其居處足以撮徒成黨,撮聚其談說足以飾褒榮眾”確鑿不假。然而,唯一讓嵇康感到幸運的是,司馬昭沒有秘密地將他處死,也沒有在他臨刑前割喉管、塞竹籤什麼的。嵇康在生命的最後還可以進行一場最後的永別演出——彈那曲人間絕響《廣陵散》。彈完此曲後,嵇康長嘆說:“《廣陵散》就此絕矣!”確實,此後世上就算再有曲譜,又何處能尋得嵇康?就算能再尋得嵇康這樣出色的人物,又如何能有嵇康臨終彈此一曲的心情?
嵇康的個性偏重於高潔不辱、憤激張揚的一面,其實這也是道家思想的一個成份。我們前面說過,道家始祖中像莊子也有不少這樣的舉動。也許只有這樣,這才是嵇康。嵇康的生命被冰冷的利刀終結,但嵇康的形象卻被鮮血染得更加奪目,嵇康的思想並沒有被專制的屠刀所斬斷,反而在後世的人們心中播下了種子,許多文人都效法嵇康、阮籍之猖狂。嵇康,像一株挺立青崖間的孤松,永遠傲立於史冊中,為歷代文人所敬仰。
阮籍
說是“竹林七賢”,其實倒不如稱之為“竹林七怪”更貼切些。嵇康的脾氣不好,性格偏激,常有“非湯武薄周孔”、“以六經為蕪穢,以仁義為臭腐”之類讓禮教偽君子們瞠目的奇論,但說到放浪形骸的惡搞本領在竹林七賢中卻是遠不如二阮(阮籍、阮咸)和劉伶這三人。
魏晉風度--竹林七賢(3)
莊子在《大宗師》一篇中說:“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又在《漁父篇》裡說:“真者所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