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重要的事件,就是麥道夫事件。美國人現在開玩笑說,2008年,美國出了兩大名人,第一名是奧巴馬,第二名就是麥道夫。麥道夫事件給我們的啟示不在於他一個人赤手空拳就騙了700億美元,也不是說他用的是最簡單的騙術,而是他所有的投資者都是大投資者。我們證監會為什麼要存在,因為要保護中小投資者,因為中小投資者是“unsophisticated investors”,即不夠成熟的投資者,而麥道夫的投資者是誰呢?瑞士銀行、國際奧委會的基金會等,這些大投資者,這樣的金融機構竟然會相信有一個基金能夠每個月回報1%,每年回報10%,長達20年,怎麼解釋呢?只能是利令智昏了。更加令人震驚的是,據說他的一些投資者承認,當初之所以願意把錢投給麥道夫,是因為他們相信麥道夫能夠從事內幕交易。而我們知道,內幕交易在美國金融市場上是非常嚴重的犯罪,最近兩次因為內幕交易獲罪的是安然和世通的董事長,他們分別被判了24年和25年。而現在,麥道夫面臨的刑期是150年,而他今年已經70歲了,沒希望出來了。
為什麼這種集體參與的社會事件那麼難於自我糾偏呢?2008年11月,我去華爾街訪問,我把一些從事CDO、CDS 產品交易的中國人請過來一起聊,我問過他們,一個不到2萬億美元的次級債券市場,為它擔保的市場CDS 規模達了62~68萬億美元,你們沒有覺得很危險嗎?高盛的一個交易員跟我說,他2008年2月的時候就覺得不行了,就出來了,但是3月又回去了,為什麼呢?因為其他人都在裡面。所以我們說,這種事情有一點像帶火的列車下山,只有撞在南牆上才能夠停下來。
海面下的三座冰山(1)
次貸危機是不是一個偶然事件?金融危機剛發生時,有一個記者問我怎麼看,我說華爾街在過去的十幾年中,悄悄地發生了一些重要的變化,使之走上了不歸之路,次貸危機實際上是偶然當中的必然。我把它稱為海面下的三座冰山,而次貸只是海面上的一塊浮冰。
第一座冰山我把它稱為“投行模式激進轉型”。投行是做什麼的?傳統的投行是提供服務,收取佣金,最典型的是IPO。比如說福特搞了50年,高盛來了,說我幫你IPO 吧。結果高盛就拿走了7%,福特的工人很生氣,你們這些資本家幫我上市一下就拿走了7%。但是華爾街說我覺得還不夠。因為我早知道你要上市了,去年我就可以戰略入股了,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直接翻10倍,所以從投行衍生到了PE,也許本來就應該是投行的一個發展方向。
過去幾年PE 在美國得到了非常大的發展。以至於有一年高盛的盈利中有85%是來自於PE 投資的。這雖然嚴重地違背了它當初堅持業務分散化的原則,卻也無可厚非,但是這種轉型如果結合上幾十倍的槓桿率,就非常危險了。
二級市場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投行的自營越做越大,如果結合高槓杆,就幾乎要翻船了。投資銀行把自己從相對風險比較小、回報也還可以的商業模式,向前推進一步,做得更加極端,把自己做成了一個對沖基金。2001年,高盛的前總裁約翰·桑頓到清華來教書時告訴我,高盛已經悄悄地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對沖基金,讓我非常驚訝,試想如果用衝浪的方式去開航空母艦的話,會怎麼樣呢?早晚是要翻船的。
在隨後的幾年中,幾大投行都悄悄地把自己變成了對沖基金,大家都在以衝浪的方式開航空母艦。如果說沒有次貸的話,會發生什麼?很可能會在任何一個地方崩潰,比如說石油期貨。2008年曾達到每桶150美元,劍指每桶200美元,後來曾跌到每桶40美元以下,如果說你借了30倍的錢炒石油期貨,你賭它要漲到每桶200美元。你想象一下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