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枯燥生活的一段輕鬆插曲,作為排解孤寂尋求精神愉娛的一種方式。
然而,小雞們並沒有因為我喜爰那毛茸茸的樣子而拒絕長大,它們企圖跳出紙箱到廣闊天地去尋覓。那天中午我有事沒回來,晚上回來時大吃一驚,四隻雞都不在紙箱裡了,它們或站在桌上或扒在床上,桌上床上到處都有臭不可聞的雞屎。我在外面累了一天想早點躺下休息,卻見到如此慘狀,氣不打一處出,我兇狠地抓起雞向門外拋,哐啷一聲使勁地把門關上,有一隻雞來不及跑出門,被門夾住慘遭夭折。
我清理完畢靜下心一想,我確實錯怪了雞,從早到晚整整一天都未曾在食盆裡放一粒飯,它們餓了一整天能不到處亂竄嗎?狗急跳牆雞急上房,它們也是餓急了啊!再說,小小一隻紙箱能成為它們永遠的家嗎?
我重新開啟門,見三隻小雞捲曲在門外,互相依偎著,一動不動,像做了錯事捱打後的孩子。外面是漆黑的夜,能讓它們到哪裡去呢?我俯下身子,把它們捧在手上,輕輕地放回紙箱。
小雞漸漸長出了硬毛,食量也增大了。我每月十六元工資,在食堂用餐只能挑最便宜的菜,油水不多。每月三十九斤糧食定量,在車間幹笨重的體力活,剛夠吃飽,那還有多餘的。那天早晨一起床,三隻雞圍在我身旁叫,不肯遠去。我知道它們是想吃東西,我拿什麼奉獻給你,我的雞們?無奈之下,我抓起小雞,抱在懷裡,快步走到五十米之外的公共廁所裡,見四下無人,把雞放在地上。地上有蛆蟲在爬,雞們見此活食,一口一隻,大開洋葷,狼吞虎嚥。我逃也似的離開小跑著去車間,我覺得我做了一件很見不得人的事,居然讓雞們進最骯髒的地方覓食。
廁所裡的髒東西能讓雞吃嗎?
誰說不能吃!
我在心裡自問自答。
那個年代經常會流行某一種東西,有一陣子流行雞血疔法,說是給人打雞血針能治百病。以後又流行喝尿療法,說是日本有人喝尿,童子尿早晨第一泡尿最有營養,喝尿也能治百病。人可以喝尿,雞當然也可以吃廁所裡的蛆蟲,說不定還是最好的飼料,想到這些,我心釋然。
中午回來,三隻雞又在門外轉悠,它們腹部從未有過的鼓脹著,處於飢餓狀態的雞們第一次吃上高蛋白的動物飼料,能不飽餐一頓嗎?從此以後,它們不再圍著我乞求食物,它們學會了四處覓食,它們已經不再是小雞了。我找來一隻木箱,放在房間外,算是它們的新居。
清代袁枚有詩云:“養雞縱雞食,雞肥乃烹之,主人計固佳,不可與雞知。”養雞是為了肥而食之,又不能讓雞知道,似乎有惻隱之心,其實是偽善。說心裡話,我養雞卻從未想到過要肥而食之。我單身一人食堂用膳,既無灶臺炊具,也無油鹽醬醋,從不開伙,雞長大了也沒有辦法烹食。
雞出齊硬毛之後的一段時間,處於雞瘟高發危險期。對門鄰居活蹦亂跳的一群雞,儘管居住在風雨不侵的乾淨雞舍裡,儘管享受著定時餵食的優厚待遇,卻在不到一個星期內先後作了犧牲。許是它們得知了主人肥乃烹的陰謀,受晚烹不如早犧牲。而我那可憐的三隻雞卻頑強地活著,令對門鄰居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什麼時候木箱裡的雞少了一隻,晚上只見兩隻雞在卿卿我我,抱團取暖,或許是木箱擠不下三隻越來越大的身軀,或許是兩隻親熱時另一隻不願做第三者主動退出另覓新居。我懶得深究其因,隨它去吧。
秋天過後天氣冷了,一天晚上我一覺酲來,聽見屋外風雨交加,待風雨聲漸息,隱隱約約聽見門外喈喈喈喈的聲音,哦,是雞在寒冷中顫抖著發出的。《詩經》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