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習武為樂。
包主任時常給我些香菸白酒,是死者家屬送他的,他掌握安排焚化次序的大權。他資質不佳,練得卻很刻苦,養成了許多錯誤習慣,不管我如何糾正也改不過來。照此練法,他很難活過六十五歲,他逝世後,我在單位便完全寂寞。
一日,他跑入我的辦公室,臉色灰暗,坐在椅子上呼吸困難。我靜觀其變,兩分鐘後,他嘟囔一句:“不行,我不能做。”見我沒有反應,焦急地說:“師兄,知道你武功修為高,但你真的一點好奇心都沒有麼?”我笑問他何事,他登時臉色紅潤,興致勃勃地說起來。
剛才來了一個女人,要火化一條狗,並要在早晨的第一爐火化,願意出兩萬塊錢,引起眾主任之間激烈討論。其實持反對意見的只有包主任,他最近受我的武德教育,有了善惡榮辱觀,激動地說:“我們這裡是燒人不是燒狗,我們要維護人的尊嚴!”他不為金錢折腰的做法,贏得我的讚揚。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引起我的好奇,包主任帶我去貴賓接待室見她。
她的著裝沒有想象中的奢侈華麗,一條牛仔褲,一件休閒夾克,戴著墨鏡,坐在沙發中。包主任趾高氣揚地帶我走進去,以決絕的口吻說:“你不用再等了。如果讓你在這燒一條狗,就侮辱了這裡燒過的千千萬萬的人!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她站起來,顯示出牛仔褲的合理剪裁。
我走上前,問:“是野狗麼?”
她的墨鏡後滑下一滴眼淚。
我轉身走到包主任身邊,囑咐他說:“燒了吧。”包主任大叫:“師兄!”我:“別囉唆,那是我兒子。”三年前,我和別人的老婆生活在一起,併成為一條狗的父親。她是暗拳山莊中的長腿姑娘,當她從沙發上站起的一刻,我從她的腿形上認出了她。想不到那條山莊中的野狗,她會一直養著。
狗的壽命只有十幾年,野狗活夠了自己的歲數,壽終正寢。它的焚化儀式隆重莊嚴,經過化妝,栩栩如生地躺在薄木棺材中。我和長腿姑娘在哀樂中鞠躬,向它的遺體告別。當它被殯儀工作人員推走時,長腿姑娘抓住我的手。
我倆坐在長廊中等待,過一會,仿故宮的屋脊後冒出一股黑煙。
長腿姑娘嗚咽一聲:“是它!”倒在我懷裡泣不成聲。
野狗的骨灰出來後,裝入骨灰盒,舉行送葬儀式。我手捧骨灰,長腿姑娘打一把黑傘,將我和骨灰盒罩在陰影中。四個身穿仿美國海軍制服的男工作人員護在我倆前後,開路的是兩個手舞體操棒的短裙女郎,她倆一個粉色底褲一個白色底褲,一顛一顛地浮現。
繞場一週,儀式結束,包主任跑過來,熱情詢問:“師兄,你還滿意麼?”我:“很好。只是兩個跳舞女孩的內褲顏色不統一,未免美中不足。”包主任:“我一定在下次會議反映這一問題,讓姑娘們都穿一樣的內褲。師兄,節哀。”
【三】
長腿姑娘住在東長安街的一座賓館。賓館的門童是個糙壯大漢,她每次出門入門都對他發出嫵媚笑容,以致大漢忐忑不安,一見她便表情古怪。她一次好奇地問:“你見了我,怎麼總是臉色不對?”大漢:“你為什麼總對我笑?”她:“南方的門童都長得很帥,文質彬彬,讓你這樣的人做門童,北京人真是太怪了。”大漢憨厚地笑了:“沒辦法,農民都進城了,需要我這樣的人發揮威懾作用。”她再次嫵媚一笑,令大漢感到一些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她帶我回賓館時,我明顯看到大漢流露出的沮喪神情。三年的光陰,令她有了風情,如桃李到了夏季,不可抑制地散發著感染力——她對此並不知情。
進房,抱住她,手伸入她衣服時,她面部平板。當她完全赤裸,卻鎖住了嘴唇,拒絕我的親吻。我拉開距離,她說:“對不起,我變了。”她說她的頭腦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