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力收進衣兜,如果丹尼洛夫看到自己此刻揮灑自如的表現,一定會很滿意的。
“他念過書嗎?”
“他會寫字,回很多信。”手勢不自覺地拼寫著瓦西里的名字,沙夏將鞋油擠成了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圖案。
“有女孩寫信給他嗎?”
“每個人都寫信給他。”沙夏笑咧了嘴,像是在分享一個讓人快樂的秘密。他將那鞋油抹勻,瓦西里的名字也融入了靴子的皮面中。
少校定定地看著煙碟,煙在煙碟上磕了好多下,“他在家鄉有愛人嗎?”
“不在家鄉,在這裡!”沙夏喜歡今天的少校!向來惜字如金的他居然問出了這麼棒的問題,他一定要好好跟他說說瓦西里和坦妮婭!
“她愛他嗎?”
“愛!”沙夏的心又輕快得幾乎就要飛起來,他的太陽穴因為興奮而突突跳著,耳邊似乎響起了心中那隻困頓許久的鳥兒撲扇翅膀的聲音,“因為他很英俊,又很勇敢,而她很美麗,”沙夏手上賣力地刷著,嘴上卻像開了閘似的,“我跟她很熟的,她念過大學,他們郎才女貌,將來一定會結婚的!”
他放飛了心裡那隻鳥兒,任由它在一方小小的斗室上空盤旋著,鳴啼著。他甚至開始憧憬那場婚禮,他不僅要為瓦西里,也要為坦妮婭打造一雙最好看的鞋子。
即使是少校,也會對這樣的講述感興趣的吧?
一抬頭,卻見他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先前臉上的一點笑容也像陽光下的雪,悄然地消融不見了。
心忽的一沉,沙夏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很大的錯誤。“……起碼、起碼我認為是這樣。”他低下頭,覺得自己圓著實在差勁極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少校擱在矮凳上的腳並沒有動,這短暫的靜默,讓沙夏難受得像如坐針氈。
過了好一會兒,少校才拿煙在煙碟上撣了撣,“那你呢,沙夏?你為什麼幫德國人?”他臉上又有了先前那種淡淡的微笑,好像不計較沙夏剛剛的失言。
“啊……!因為德國人比較強,”沙夏有點兒緊張,但不是因為害怕而緊張,而是因為抓住了機會而緊張,他挺直了背,“他們很會打仗,”他認真地回答著,專揀自己認為少校喜歡聽的話說,迫不及待地想彌補之前犯下的錯誤,“他們會贏得這場戰爭!”
“還有因為你喜歡巧克力。”少校笑著抿了一口酒。
可沙夏摸不透他笑裡的意思,只好埋下頭,更加賣力地刷著靴子。很快它們又煥然一新了,沙夏卻覺得度日如年。
“沙夏,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少校突然說。
“好!”沙夏差點跳起來,他求之不得,如果能因此消除之前的嫌隙,他願意為少校做任何事——
當然,除了任何會傷害到瓦西里的事。
“和我一起為她上槍油吧。”
“她?”
“她。”少校指了指斜靠在牆角的槍。
“可是我不大懂……”
“沒關係,照我說的做。”
少校輕輕將酒瓶、酒杯和煙碟推到一邊,然後站起來走到櫃子前,從倒數第二層拿出了兩個小鐵架。他將鐵架放到桌上,又從牆角拿來那槍,讓沙夏平舉那槍,幫他將槍前後固定在鐵架上。
這槍確實比瓦西里的要小些,也輕些,沙夏接受了“她”這個稱呼。少校的叫法有點出乎沙夏的意料,帶點兒親暱。瓦西里是怎麼稱呼自己槍的?下次一定要問問。
少校抽出槍管下的通條讓沙夏拿著,然後開啟桌上的一個小盒,取出一疊約莫兩指寬的棉紙,逐張點上槍油。沙夏發現他並不忌諱雙手沾上槍油,這和他對靴子的潔癖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沙夏扶著通條,讓少校可以順利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