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的勝利。
按照常理,他應當在這個時候趕去與永王軍會合,可他竟然一直沒有告辭離去,而是繼續在洛王軍中待著,他似在默默地觀察著什麼,審度著什麼。
“青瑤,我得由運河走。”他輕聲道。
我張了張嘴,他苦笑一聲,道:“我現在只有八百來人。這兵荒馬亂的,如果走陸路,保不定會遇上陳和尚的殘兵。我出來這麼久,軍中形勢也不知道怎樣了,我得由水路秘密趕回去,先與我的將領會合,再決定下一步如何走。”
我沉默片刻,低聲道:“我讓黎朔為你們準備糧草,後半夜走,我送你上船。”
他凝望了我一眼,眉間湧上一股衝動,猛然將我抱入懷中,在我耳邊柔聲道:“青瑤,帶著早早,和我一起走吧。”
這樣的擁抱和氣息,彷彿很熟悉,又彷彿象前世那麼遙遠,遙遠得讓我心中泛起淺淺的疼痛。
他繼續低聲說著:“青瑤,我怕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無間(中)
“不。”我搖頭,道:“我現在還不能走。”
“可我擔心你和早早的安危。”
“他………”我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不管怎樣,他不會害我和早早的。”
江文略嘆了口氣,道:“杜鳳所謀者大,以前時機不成熟,可現在,他最大的阻礙就是早早。”
我靜默了一會兒,道:“我瞭解六叔,他不會害我和早早。他也清楚我不會和他爭權奪利,我們都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和藉口。”
“可我………”他抱緊了些,道:“我終究不放心。這一走,我們何時才能相見?”
我心中傷感,竟無言以對。帳中矮架上的燭火將我們的身影投在篷頂,他臂間的溫暖讓我生出眷戀,可是,無法眷戀,無緣再眷戀。
亂世將我和他隔在萬丈深淵的兩側,唯有不顧一切的粉身碎骨,才能再度攜手。可是,我有早早,他有江家。
“你放心,只要將弟兄們安置好,我就會離開。倒是你………”我猶豫著,不知如何措詞。
他慢慢鬆開手臂,平靜地看著我,目光帶著徵詢與尊重。
“若是可以………”我斟酌著說,“你回去後,勸勸你爹和你哥,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不要與杜鳳作對。”
他一愣,眉間閃過不甘與不服,但慢慢地又復於平靜,嘆道:“是啊,你這話雖然聽著刺耳,可我也得承認,當世梟雄,論手腕心機,只怕再無一人是杜鳳的對手。”
“最重要的是,他已在南下之戰中取得了先機,而且………”我嘆道,“你們敵不過杜藺聯手。藺子湘若不是得到了什麼承諾,怎會甘心在幫助杜鳳取得熹州勝利之後,又離開洛王軍。”
他怔怔出神了一會,似是自言自語,“藺不屈早知道了吧—”
“什麼?”
他似恍然清醒,搖頭道:“沒什麼。藺不屈只怕也明白,不是杜鳳的對手。”
“所以,若真能三足鼎立,倒也罷了。可這只是一廂情願,杜鳳的志向是要一統天下,若不想落得象陳和尚一般的下場,你還是勸勸你爹吧。”
他神情廖落,聲音低沉:“就怕爹和大哥一意孤行,不聽我的勸。”
過了片刻,他眼神又恢復了冷靜與沉著,道:“不管怎樣,盡人事聽天命,我回去看看形勢再說。”
話至此,我也只能一聲嘆息。
江太公若能審時度勢,及早歸順狐狸,交出兵權田地,消弭一場令生靈塗炭的血戰,說不定還能換得青史留名及子孫後代的安寧。
怕只怕他被權勢燻迷了雙眼,想要那萬世千秋,最終被權勢累得族破人亡、萬劫不復。
秋夜清寂,澄靜的運河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