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喊他起身,徑自下馬走到巴克面前,陰測測道:“你方才說,要讓誰當小倌?”
巴克的嘴巴張張闔闔,發不出聲音。
噶禮只得磕頭道:“奴才罪該萬死,竟不知皇上駕到,請皇上降罪!”
胤禛負手而立,看著他跪倒的身形,表情看不出喜怒。“朕原本便是微服,不欲驚動地方,不知者不罪。”
噶禮咬咬牙,又嗑了個響頭:“奴才管教不嚴,內弟無禮,衝撞了屋裡那位,實是大不敬!”
他這話裡雖是請罪,卻也帶了試探之意,方才巴克以小倌來稱呼屋裡的人,可見是男非女,皇帝微服南巡,帶了個不明身份的人,這裡邊就值得商榷了。
胤禛聽出弦外之意,面上殺氣一閃而過,冷冷道:“裡頭之人,是朕的親弟,廉親王胤禩,愛卿有何異議麼?”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屋裡隨即響起一人聲音。
“四哥回來了,噶大人親至此地,我身有不便,就不出去相迎了。”
噶禮見過胤禩,自然認得他的聲音,知曉此番被小舅子連累,不僅大大得罪了廉親王,連皇帝那裡,也未必對自己有什麼好印象,不由心頭暗罵倒黴,連帶將巴克的祖宗八代,也都咒了個遍。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任他巧舌如簧,此刻翻來覆去,也只能認罪罷了。
“起來罷。”胤禛暗哼一聲,現在還不想動他。“把你那不成器的小舅子帶回去好好管教,至於朕在這裡的訊息,不要張揚。”
噶禮狼狽起身,連連應是,心裡頭卻有些不忿。
他家世顯赫,就算比起旁支宗室,也只高不低,當初諸皇子奪嫡,他從一開始便沒看好過四阿哥,誰料得到最後竟是這位登上皇位,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可饒是如此,宗室皇親裡不服新皇的,也不在少數,聽說連皇帝生母,也並不待見他,噶禮雖身在江南,這些傳聞也不時入耳,久而久之,對這位帝王的畏懼,自然就不如先帝來得深。
胤禛從他表情的變化裡,也能看得出一絲端倪來,心頭不由冷笑,卻是不露聲色,甚至略略緩和了神情,又說了幾句江南治理有方,他頗有功績之類嘉勉的話,便讓他帶著人馬回去。
待眾人散盡,胤禛進屋,便看見胤禩正坐在桌旁,瞧著自己走進去,目光不再如之前那般黯淡無神,不由一怔,繼而喜道:“你看得見了?”
胤禩起身道:“模糊瞧得見一些,但還不能跟以前相比。”
這樣的結果,對於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連老大夫說,如果已經有了起色,那麼以後慢慢恢復,直至完全痊癒,也是大有可能的。
胤禛禁不住喜色,走近他身前,又上下端詳了半晌,忽而緊緊抱住他。
胤禩本欲推拒,卻察覺出對方難以言喻的激動,心下一軟,便也任他擁著。
只聽得那人在耳畔低聲道:“太好了……”
胤禩聞言,心頭卻有些五味雜陳,卻見他從袖中掏出一樣物事,放入自己手中。
“這是我今早去靜安寺求的,他們都說那裡的平安符很靈。”
帝王的聲音有些低,甚至還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羞赧,卻微微顫動,似乎有些忐忑,生怕他拒絕一般。
禮佛不假,但令兄卻是為了公子而去的。
老大夫的話忽然在心頭浮現,胤禩微怔失神。
平安符就這麼掂在手心,他現在還無法將那上面的模樣紋理看得清晰分明,但那彷彿帶著對方餘溫的感覺,卻似要將他灼痛一般,燙得驚人。
三日後,案子如期開審。
主審官有三人,吏部尚書張鵬翮、兩江總督噶禮、江蘇巡撫張伯行。
受審的有兩人,分別是江南科考案閱卷官王曰俞、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