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這是我師傅。”二東子說。
“師傅。”劉海柱也跟著叫了一聲。
二東子的師傅沒說話,架著拐慢慢地轉過身進了屋,劉海柱跟著二東子進了小土屋。
這房間也太埋汰了,炕蓆上全是灰不說,連被子上似乎也全是灰。牆上糊的報紙早就被燻得焦黃,連牆上貼著的毛主席像不仔細辨認也和牆上糊的報紙分不開了。劉海柱還定睛看了看報紙,那報紙上日期居然是1969年。敢情這房間已經快13年沒糊過新報紙了?二東子這徒弟是怎麼當的?
二東子把這老頭扶到了炕上,幫這老頭點著了根菸。劉海柱定睛一看:我操,中華煙,住這破房子抽中華!
二東子說話了:“師傅,這是我朋友,劉海柱,犯事兒了,來您這兒住一段時間。”
“哦……”
這老頭用他那渾濁得不能再渾濁的眼睛盯著劉海柱看,渾身上下地打量。劉海柱被看得直發毛,還不知道說啥好。
二東子好像挺尊重他師傅,老頭兒不說話,二東子也就坐在炕沿上不說話。劉海柱晾在地中間,這個難受。
“他那手指頭折了吧,找點紅花油給他塗上。”老頭說。
誰說老眼昏花啊!這老頭眼睛比誰都賊!居然從劉海柱的手型上就看出來劉海柱的手指頭折了。現在劉海柱愈發覺得這老頭有點兒神叨。
“坐下啊,傻站著幹啥?!”二東子對劉海柱說。
劉海柱這才如夢初醒。
二東子從房間裡僅有的一個紅色破櫃子裡摸出了瓶紅花油,給劉海柱塗抹,劉海柱咬著牙,一聲沒吭。
老頭咳嗽了兩聲,問:“犯了啥事兒啊?”
“把人砍了。”
“死了沒?”
“……不知道,應該沒死。”
劉海柱說這席話時賊眉鼠眼地看著二東子,二東子卻面無表情。
劉海柱這一路上也沒說自己犯了什麼事兒,他不好意思說,因為他先跟二東子說他殺人了,如果現在又說沒殺人,他真怕二東子跟他惱了。
“二東子,不好意思啊。”劉海柱挺愧疚。
二東子沒搭理劉海柱,轉頭跟他師傅說:“他肯定沒殺人,但是肯定犯了不小的事兒。”
認識二東子這麼久,劉海柱這才發現自己真是低估二東子了。二東子雖然一路上沒說,但是早就看出來了。二東子那眼睛是啥眼睛?那是賊眼睛!比誰的眼睛都亮!
老頭沒啥表情,吧嗒著煙對著劉海柱說:“我跟二東子說過了,別往我這兒帶人,這十來年他沒帶過,不過今天帶你來了,你就在這住吧。”
二東子說:“柱子是我最好的哥們兒,來了也給您做個伴。”
老頭笑了笑,沒說話。
“師傅,他就留這兒了,我下禮拜過來給您送東西,您該使喚他就使喚他,跟使喚我一樣就行。我先走了,天不早了。”二東子起身告辭了。
劉海柱覺得挺愧疚,把二東子送到了門外。其實他昨天真是想殺人……
“以後好好照顧我師傅吧,你叫他師傅就行。”
“那一定。”
“他現在老了,腿腳都不靈便。”
“嗯,對了,你走著回去?今天你咋不騎車子?”
“我今天早上哪兒知道你犯了多大的事兒,騎腳踏車上公路安全嗎?”
“咳……”
“我每禮拜都來這,你那邊的信兒我幫你打聽,你到底犯了啥事兒?”
“我把知青辦主任給砍了。”
“……知道了。”二東子轉身走了。
看著夕陽下二東子那疲倦的背影,劉海柱胸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動:誰說賊不可靠?二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