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層寒冷。不愧是全國通緝的惡魔,最擅長的便是追殺和圍困麼?轉過頭,我卻仍要按照臺詞說話:“你就喪盡天良吧!連外國友人都不放過,小心被一個金髮碧眼的帥哥追到家裡,到時候看你怎麼和姑姑說!”
“實話實說唄,”他喝了口茶,“誰叫她把我生得美貌如花。”
“我服了,”再次拱手,“你讓我把飯吃完,成不?”
他笑,然後貌似無意地指著那盤子鯉魚:“這魚不錯。”
我的身體顫抖起來,沿著手臂蔓延到手腕,在它殃及到手和筷子之前,我及時地停住了。這秒的怯懦足以要了我的命。我定了定神,繼續按計劃行事,眼睛卻暗暗留意他的反應。
“我也這麼覺得,”我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魚,“嗯……你這麼一說,倒是有一點甜了……”
他挑了挑眉毛,也夾了一塊:“沒有啊?”
“哼!去了南半球兩年,不但出賣了靈魂、出賣了色相,還出賣了舌頭!漢奸啊叛徒啊胡漢三啊孟姜女啊……”
“打住!最後那個是位烈士!”
“是麼?”
藥勁很快就上來了。困、累、耳鳴。他注意到了我的變化。“怎麼了?不舒服?”
“有點……”如果沒有吃解藥的話,就不止是不舒服了。他關切地望著我,擔憂和自責的神色無一絲破綻,連瞳孔都緊縮了一毫米。這樣的人物,能縱橫百餘年,吞吃上百萬人一點都不奇怪。只是可惜他太我行我素了,沒有同伴。
我不該替他考慮這些。在最後一秒來臨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如果現在暴露了身份,該同情的是我自己了。
“我送你回家吧,”他一面皺眉看我,一面轉身招呼,“服務員,結賬!”
“我來!”我去拿錢包,然後在半空中,放開了手指。餘光裡,他的表情改變了——偽裝的無奈瞬間消失,只剩下一層安靜的白。那是獵物得手時的快樂,卻因為那張人類面具的遮擋,變成一剎那的空無。他按住我的肩,眼睛對上了我的眼睛。黑色的瞳孔變成了淺綠色,隱約可見繚繞的火光:“跟我走,不要說話。”
我站起來,按照中毒的症狀擺出表情和姿勢。心跳和呼吸的次數要調整,走路的速度要調整,眨眼的頻率要調整。不能被發現,不可以出岔子——否則,會死。
他沒有送我回家。公共汽車在北郊醫院門前停下來,我們下車後,又繼續向北走了近一公里。人影漸少,人聲漸稀,最後看見的,是那幢黑色的廢屋。他推門進去,讓我站在屋子正中。窗戶被木板釘死了,暗淡的光束沿著縫隙射入,在地上鋪上一道道蒼白的溫暖。他鎖好了門,然後轉過身來開始蛻皮。和蛆蟲那一類的惡魔不同,他很珍惜自己的皮,沒有莽撞地撕破而出,而是沿著後背的那道裂縫一點一點地鑽出來。他的身體是黑色的,光亮亮的好像鍍了一層釉。他的頭是紅色的,最上面有兩個尖尖的毒角。他一拱一拱地從那人皮裡爬出來,屋子裡瞬間瀰漫了一股屍體的腥臭味道,混合著薰衣草和玫瑰花瓣的香氣,以及奇特的草藥香。我強壓住翻江倒海的腸胃,不讓它發出太大的聲響。功敗垂成的例子太多見,更何況我是有名的倒黴鬼。我目光空洞地看著他從站立的姿勢換為伏臥,成千上萬的雪白細腳支撐著那圓筒狀的巨大身體,落地的時候發出水囊振盪的聲響。他慢慢地向我爬過來,沿著我的影子爬上我的腳,然後是我的腿、我的軀幹。他仍然保持著37℃的體溫,那些腿的觸感真的不是很好。如果沒有跟著老師特訓了一個月,我也許會禁不住戰慄起來。好在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我身上的這件衣服看起來沒什麼,卻是用他死敵的皮紡絲做成的。它有兩個功能:一、將我偽裝成他想要抓的那個女生;二、釋放出只有對他有效的毒素。只要我再撐個三五十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