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那黃衣漢子椎築而起,樂器上的絃線已斷了一根,那虯鬚漢子的歌聲,也倏然停了。
那虯鬚漢子抱拳作了個羅圈揖,向耿照這張桌子投了一眼,笑道:“下里狂歌,貽笑大方了!”
坐在主位的那個漢子道:“孟兄之築,西門兄之歌,堪稱並世雙絕,今後不知何時方能有此耳福了。”另一個漢子道:“聽說笑傲乾坤華谷涵的狂笑,也是當世一絕,西門兄此行,不知能否會見此人?要是碰著此人,一個高歌。一個狂笑,倒可以較量一番,為武林添一佳話。”耿照聽了,心頭一動,暗自想道:
“蓬萊魔女曾經說過,狂俠華谷涵此人,遊戲風塵,有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當今之世,知道他的名字的,只是有限幾人,怎的這一些人也知道他的名字?聽他們的口氣,難道竟都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人物?”
那虯鬚漢子道:“陸兄弟過譽了,我怎敢與笑傲乾坤相比,不過,我聽說他是當世奇人,倒很想與他一會。”那姓陸的漢子道:“西門兄無乃大謙,焉知這姓華的不是浪得虛名?耳聞是假,眼見方真。前日有人從薊州來,發現他的僕人白修羅曾在該處出現,想來華谷涵也可能在那一帶,吾兄路過薊州,不妨打聽打聽。”那虯鬚漢子笑道:“我此行吉凶禍福,尚難預料,雖有與笑傲乾坤相會之心,卻無此閒情逸致了。”
那坐在主位的漢子道:“西門兄一向豪氣干雲,怎的今日說出這等喪氣的話,該罰三大杯!”虯鬚漢子笑道:“吉凶禍福,人所難惻,我說的是老實話,卻並非畏怯,並非喪氣!”但他雖然辯解,卻仍默飲了那三杯罰酒。又一個漢子道:“這也是真話。
嗯,人間本是多歧路,如此江湖不忍看。怪不得西門兄要高歌‘行路難’了。”那主人笑道:“西門兄既高歌‘行路難’,不如不去也罷。留在此間,咱們兄弟再作平原十日之飲!”那虯鬚漢子哈哈大笑道:“多謝主人盛情,但這條路還是非走不可。”
那擊築的漢子忽道:“主人該罰三大杯!”那坐在主位的漢於詫道:“為何該罰?”擊築的那漢子道:“你聽不出西門兄的歌意,李白這首‘行路難’不錯是說行路之難,但歧路險途,絕難不倒英雄豪傑!那首歌最後兩句怎麼說的?‘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對‘長風破浪’的豪士,行路又何難之有?主人不解歌意,還不該罰?”
那坐在主位的漢子也哈哈大笑道:“好,該罰該罰!請闔座陪我同飲三杯,祝西門兄長風破浪,直掛雲帆濟滄海!”
眾人豪興勃發,欣然舉杯,同聲說道:“好一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大家幹了!”
虯鬚漢子一飲而盡,擲杯笑道:“多謝眾兄弟給我餞行,我該走啦!大家都別送了!”就在眾人大聲祝賀他“長風破浪”之聲中,離開座位,大踏步走下酒樓。
珊瑚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虯鬚漢子,耿照雖然也覺得那漢子是個異人,對他甚為注意。但耿照究竟是個官宦人家的子弟,習慣講究禮貌,心裡想道:“一個女孩兒家這樣定了眼睛望男人,容易惹人誤會,最少也有失禮之嫌。”心裡覺得不妥,卻又不好對珊瑚明言,便拿起酒杯碰一碰珊瑚的酒杯說道:“賢妹,咱們再喝兩杯,也該走啦。”珊瑚心不在焉地拿起酒杯“嗯”了一聲,酒杯並未沾唇,又放下了。這時,那虯鬚漢子正從他們的座位旁邊經過,也不知珊瑚是否聽到耿照說些什麼,總之她的全副精神,似乎都已放在那虯鬚漢子身上。
那虯鬚漢子走下酒樓,身軀微俯,露出掛在腰帶上的一個繡荷包,這荷包是用五色絲線所繡,鮮豔奪目。當時的風氣,出門人的銀錢都是放在“褡褳”(包袱)裡面,只有富貴人家的子弟才用荷包,放一些自己心愛的零碎東西。這漢子帶著一個繡荷包,與他的豪客身份,實在是大不相稱。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