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她把江雁容的旅行袋接過來,放在車後放東西的架子上,然後拍拍車子前面的槓子,互意江雁容坐上去。江雁容坐穩後,對那老闆頷首示謝,阿珠幾乎立刻就踩動了車子。鄉下的路並不難走,但因前日的颱風,黃土路上一片泥濘,間或有著大水潭。阿珠熟練的騎著,一面問:“小姐從哪裡來?”“臺北。”“啊,怪不得那麼漂亮!”
女孩的坦率使江雁容又臉紅了。阿珠接著說:“我們這裡很少有人穿旗袍和高跟鞋。”
江雁容無法置答的笑笑。阿珠又問:“小姐到學校去找誰?我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裡面的老師我都認得。”“是嗎?”江雁容的心狂跳了起來,這是個絕好打聽康南的機會。這次貿然而來,她原沒有把握可以找到康南,五年了,人事的變幻有多少?他還會在這個小小的縣立中學裡嗎?壓抑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她故意輕描淡寫的說:“有一位康南老師在不在這裡?”“哦,康老師嗎?在。”阿珠爽快的答:“他教過我國文。”
謝謝天!江雁容激動得幾乎從車上摔下來。想想看,再過半小時,或者不到半小時,她就可以和康南見面了。康南,康南,他還是以前的康南嗎?看到了她,他會多麼驚奇,多麼高興!他的小容終於來了!雖然晚了幾年,但他不會在乎的!她知道他不會在乎的!
“你是康老師家裡的人嗎?”阿珠又在問了:“你是不是他女兒?”“不是!”江雁容又一次紅了臉。
“康老師很好,就是不愛理人,也不跟學生玩。”
“有一位羅亞文老師在不在這裡?”江雁容問。
“哦,羅老師,教理化的。他跟康南老師最要好了,像康老師的兒子一樣。”阿珠說,繞過一個水潭。忽然,阿珠自作聰明的叫了起來:“啊,我知道了,你是羅老師的女朋友,是嗎?”“不是!”江雁容尷尬的說。
“康老師很怪哦!”阿珠突然又冒出一句話來,因為不知其何所指,江雁容簡直不知如何介面。但,阿珠並沒有要她介面的意思,她自管自的又接了下來:“我們叫康老師醉老頭,他一天到晚喝酒,有的時候醉昏了,連課都不上。還有的時候,跑來上課,滿身都是酒氣。有一次,喝醉了,在他房裡又哭又笑,我們都跑去看,羅老師趕去把我們都趕跑了。”
江雁容的心臟像被人捏緊似的痛楚了起來。康南,哦,康南!“而且,”阿珠笑了,又說:“康老師最髒了,房間裡總是亂七八糟,他又不換衣服,襯衫領子都是黑的,我爸爸說,老頭子都不喜歡洗澡的。”說完,她又笑了。
康南,他變成什麼樣子了?江雁容感到無法思議。她那整潔瀟灑的康南,她那柔情似水的康南,難道就是現在阿珠嘴裡的那個老頭子?他已經很老了嗎?但是,他再老,也是她那可愛的,詩一樣的康南哦!他在她心目裡的地位永遠不變!可是,現在,她感到一份說不出來的緊張,她渴望馬上見到康南,卻又害怕見到康南了。
“康老師也不理髮,頭髮好長,也不剃鬍子,鬍子長得太長了,他就用剪刀亂七八糟的剪一剪,”阿珠又說了,一面說一面笑,似乎談到一件非常開心的事:“常常臉上一邊有鬍子一邊沒鬍子就來上課了,哈哈,真好玩,他是個怪人!”
怪人!是的,從阿珠嘴裡的描寫,他豈止是個怪人,簡直是個怪物了!縣立中學在望了,沒有高樓大廈,只是四面有幾排木板房子的教室,但有極大的空地。和以前江雁容的中學比起來,這兒簡直是個貧民窟。在校門口下了車,由於地勢較高,沒有積水,就到處都是漫天的黃土,風把灰沙揚了起來,簡直使人無法睜開眼睛。阿珠指示著說:“穿過操場右面第三排第二間,就是康老師的房子,羅老師的在最後一間。”“謝謝你送我!”江雁容說,開啟手提包,想給她一點錢,阿珠立即叫了起來:“啊呀,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