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多事情呢?聽這意思,鬼子開始圍剿嶗山了。朱七的心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滋味,腦子亂成了一鍋粥……朱七恍惚看見,黑暗中自己的臉上中了一槍,鼻樑被打得四分五裂,鮮血濺了在旁邊抽大煙的大馬褂一臉。朱七頂著這樣的臉躑躅在回家的路上,路邊的茅草波浪般的起伏……朱七回了家,桂芬跟朱七他娘坐在炕上,炕桌上擺滿了酒菜。朱七他娘說,七,喝了酒就去濰縣把桂芬接來家,明天是端午節,端午節娶媳婦吉利著呢。朱七說,娘,桂芬這不是在你跟前嗎?朱七他娘說,喝了酒就送她去濰縣,她孃家兄弟在那裡,咱們老朱家講究,得把她送回去。說著話,桂芬就不見了。朱七他娘說,七,去吧,這就去,娘等不及了,娘要看著你娶媳婦……三乘描金小轎顫在朱家營村南邊的河堤上,朱七一路鑽著綠瑩瑩的垂柳和瓦藍藍的煙氣,直奔濰縣而去。朱七喝多了酒,身子就像是被賣肉的剔了幾根肋條,騰雲駕霧樣地搖晃著向西北方向走。身子飄,腳下也沒有根基,朱七覺得自己不行了,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這麼軟弱過,這是咋了?沒中風沒著涼,更沒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光憑肚子裡那點兒酒,能熊包成這個樣子?夢中就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這一覺,朱七直睡到了天將放明,睜開眼睛的時候,煤窯口的那條大狼狗哈嗒哈嗒地在他的眼前吐著血紅的舌頭。
滿懷著再見麻子跟他聊聊的心思,朱七蹣跚下了冷得像冰窟窿似的煤窯,哪知道麻子走了,被鬼子用刺刀挑著走了。
蜷縮在煤窯下面,朱七問戰戰兢兢的大馬褂,麻子犯了什麼事兒?
大馬褂說,你睡得像個死豬,半夜麻子就被鬼子喊出去了,剛走到門口就捱了刺刀。
朱七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紅顏色的光來,像是過年時放的炭硝花子……老子不能在這裡耗了,老子不想死。
季節在不經意的時候轉換著,石頭縫裡的陳雪鑽出麥芽兒一般綠的小草的時候,西北邊吹來的風柔和起來。廈子簷上掛著的冰瘤子開始融化,哩哩啦啦往下滴水,時常還會整個掉下來,砸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凍實過的硬土和著雪水軟化成泥漿,整個煤窯四周變成了一個大泥潭。廈子頂最後的積雪還要一段日子才能徹底化完,但這個嚴冬總算是熬過去了。看守朱七他們的鬼子全都換成了穿黑衣裳的二鬼子。朱七感覺機會來了,沒事兒就跟看上去脾氣好一些的二鬼子搭訕。一來二去,朱七就跟一個外號叫玻璃花的二鬼子混熟了。朱七帶來的錢派上了用場。沒用多長時間,玻璃花就跟朱七稱兄道弟起來,甚至還隔三岔五地給朱七買點兒豬頭肉打打牙祭。朱七從他的嘴裡知道了不少關內的情況。玻璃花說,日本人快要完蛋了,關東這邊的鬼子大部分都進了關內,聽說是要集中兵力跟八路和中央軍火拼。山東境內的不少地方都被八路佔了,八路在那邊收了地主的地,分給百姓,百姓都擁護八路。去年中央軍在徐州跟鬼子幹了一仗,大傷了鬼子的元氣。
第五章 煤窯(3)
朱七將帶來的錢快要花光了的時候,玻璃花突然哭喪著臉來找他,悶悶地說:“兄弟,我估摸著你當過打鬼子的兵。”
朱七不言語,一個勁地瞅他,心裡在猶豫是否將實情告訴他,沒準兒他一高興,將自己偷偷放了呢。
在這之前,朱七就探過他的口話,玻璃花似乎也討厭日本人,感覺自己這活兒幹得窩囊。
誰知道,這次還真的來了機會。
玻璃花見朱七不說話,擤幾下鼻子,吭吭哧哧就抽搭上了,他說,他的老婆讓日本鬼子給糟蹋了。
朱七還是不說話,直到他抽搭著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吐露了個乾淨。
原來,前幾天他在山上沒回家,幾個喝了酒的鬼子在他們村瞎轉悠,轉悠著就看見了他的老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給扒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