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令人絕望。
冊封皇后已經是一個女人登頂的時刻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輝煌,不管是喜極還是表面謙讓,似乎都不該是音樓這樣的反應。皇太后被皇帝鑽了空子大為不滿,原本要駁斥,看見音樓這模樣,一下子又變得無從說起了。
其實皇帝一開始想冊封的就是她吧!步音閣不過是頂在頭上當槍使,否則哪裡那麼容易就作罷?一個皇后,天下母,居然冊封得如此草率,皇帝的荒唐實在令人咋舌。當真是妾不如偷,好好的三宮六院連瞧都不瞧,別人的女人,再臭都是香的。
可是當著眾人面親自頒佈的詔命,已經沒有更改的希望了。皇太后悵然看著跪地不起的新皇后,無奈道:“這是你的造化……”
音樓高聲說不,“奴婢微賤,請皇上另擇賢能。”
事態發展得十分古怪,大家都摸不著頭腦。新後執意不從,皇帝臉上也不光鮮。一時僵持不下,皇帝只得親自上前挽起她,一手扣住她腕子,臉上笑著,眼裡卻風雷畢現,“朕這裡不興三封三辭那一套,自古君王一言九鼎,皇后自謙朕知道,但是自謙過了頭就不好了。”他指尖用力,頗具警告意味,轉頭對肖鐸下令,“明早詔告天下,朕已封步氏為正宮皇后,從此出同車、入同座,朕也打算譜一曲傳世的佳話。”
他朗聲笑,笑聲粉碎了多少人的夢想已經無從考證了。肖鐸看著音樓,她眼裡帶著悽惶和哀告,他知道她的心,兩個人相愛到一定程度,只需一個眼神就懂得其中含義。他咬碎了牙,忍辱躬□去,“臣遵旨。”
滿殿的宮眷出列,在宴桌前就地跪下磕頭,恭請皇后娘娘金安。音樓聽著這些聲音隆隆在耳邊迴盪,人像被罩在一個巨大的黃金做的甕裡,感覺不到榮耀,只有滿腹的委屈。她轉過頭看皇帝,他的笑容那麼可怕,原來愛情也可以偽裝,為了全盤操控,他甚至不惜賠進帝姬。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音閣?”她說,“你不是很愛她嗎?”
皇帝略挑了挑嘴角,“朕說過,朕最愛的是你。至於她,留著叫人說嘴。朕已經替她擇好了夫家讓她改嫁,皇后念著姊妹情,願意的就操持操持,若是不願意,另指派人經辦就是了。”
這個無情的人,音閣還懷著他的孩子,他居然就這樣把她嫁了!她覺得不可思議,他伸手來撫她的眼睛,“別這麼看著朕,朕不過是愛你。”
音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說回去其實也不準確,她搬進了坤寧宮,那個從前只能仰視的地方。做小才人的時候隔牆遠眺,看見這裡的重簷廡殿頂都會讚歎不已,現在入主這裡,居然一點都不快樂。
她站在簷下看,八寶的雀替、盤龍銜珠藻井,那麼高的規格,這裡是紫禁城的中樞。住過榮安皇后、住過張皇后,如今輪到了她。她們的下場並不好,自己又會怎麼樣?
宮婢和宦官往來,忙著替她歸置東西。她獨自轉到配殿裡,寶珠進來,低聲喚她,“娘娘……”
她呆坐著,兩眼定定落在牆角,緊握兩手擱在膝頭。
“今兒才冊封,晚上恐怕要翻牌子。”寶珠遲疑道,“娘娘如何應對?”
她閉了閉眼,“我連死都不怕。”
女人走投無路就會想到死,寶珠束手無策,哀聲道:“您不為督主考慮麼?”
她身在這個位置,已經看不見未來了。皇帝在她身上打了個戳,她成了大鄴的皇后,以前尚且不能掙脫,更何況以後!
她仰起臉說:“寶珠,我和他有緣無份。以前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可你瞧見了,事實就是這樣。也許該斷了,以後的路越來越難走,我會拖垮他的。有時我在想,是不是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其實我在殉葬那天就已經死了……”她打了個寒噤,喃喃道,“我從繩圈裡看到他,他是最後一個留在我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