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壯叟由披風裡抖出一雙胳膊,左拳右掌,象徵著“五湖四海”地抱了一下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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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黑中帶紫的面膛上,綻開了疑惑的一絲淺笑,冷冷道:“請恕我眼生得很,這位朋友——”
話聲未完,陡地一驚,卻發覺到對面長髮漢子一隻手正在抓握身後的刀柄,目光中殺意盎然!
紅衣壯叟急探鞍前紫金刀,刀方出鞘,對方長髮漢子已自馬背騰身而起,雪花刀泛起了一片寒光,有如經天長虹般地,直向著他身上捲到!
兩口刀就空一接,“嗆啷啷!”一聲脆響!
那匹“烏雲蓋雪”大黑馬一聲嘶鳴,馬上紅衣客已旋風般地滾身下馬——
他顯然是刀道中一名罕見高手!
只是那年輕的長髮漢子,更非是沒有來頭!
紅衣壯叟在雪地上打了個疾轉,如同紅雲一般地飄出丈許以外。
長髮漢子緊躡著他,流星趕月似地追了過去!
白紫二色的刀光,疾雷奔電的一連三數次交接,激盪起一天的金鐵交鳴聲,流離的刀光,像灑下了一天的破碎玻璃!
那麼疾快的身法!
那等凌厲的刀風!
如此並世的一雙刀道高手!
天空出奇的灰暗,像是早經註定的殺人天氣!雪光映著刀光,刀光映著人面,人面又如野獸般的猙獰,狼般的狠,虎般的威!
這等的身手,武林中已多年不見了,難能的是雙方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凌厲的打殺場面,足使天地為之變色!
在雙方坐馬長嘶聲中,但只見大群的寒鴉,由松林裡沖天直起,一天黑羽,頃刻間席遮天地,像大片黑雲隨風疾行,一暗復明!
雪地上廝殺的二人,僅僅在此一剎那間,顯然已分出了勝負。
在鼓譟振翅的大烏鴉群離開的時候,地面上的兩個人一觸而分——
一個南下走,另一個北里去!
南面走的是紅衣壯叟,北里拖刀去的是長髮少年!
這其間卻有些區別!
南面走的那個人,已不能再說他是“人”了,肩上少了些東西——少了那顆六魁陽首的人頭!
人頭初落時,像陀螺般打著轉幾——
隨著長髮漢子的刀鋒,那顆血淋淋的玩藝兒足足拉抽出丈許以外。“噗”的一聲,落在了雪地裡——臨去還想帶走些什麼似的,張唇露齒地啃個不休,剩下的那截無頭軀體,蹣跚著闖出去四五步,才一頭栽下去,大股子的血,就像是正月裡玩放煙火花炮似的,足足滾出了兩三尺高遠!
漸漸地雪變紅了。
在漸走漸遠的寒鴉影裡,長髮漢子輕拭著前額上的一層虛汗——
他左耳下方寸許地方,留下來一道淺淺的刀痕,雖說是極淺的一道痕跡,卻也使得他不寒而慄。
顯然的,對方敵人,遠比他想像中的要厲害十分!
他幾乎有點傷心地感覺了——殺害一個如此的敵人,豈能不有所感觸?
天上仍然在落著雪!
那漢子仍然是一聲不哼地赤膊在雪地裡,面前是那塊青色的大石,他仍然在磨刀!
正前面一棵矮樹上,繫著一顆人頭,經過一夜的風雪之後,人頭早已不再是血淋淋的了,凍得硬梆梆的,看上去較諸原來活著的時候,要小很多,其色蠟黃,就和泥上一般的顏色!
僅僅苦心潛習了三年的刀功,想不到一舉而能殲滅瞭如此大敵——
死者——雲中令,人稱“煉魂刀”,活著的時候,該是何等的一個氣派!
那等輝煌的戰績,足使武林中任何人談虎變色——在祁山刀劈六友,入太湖連闖三關,亦曾在一日之間刀傷十二小瘟神,大戰白水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