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過幾句,五老太太始終臉色冷淡,聽到明蘭說起宅邸中事時,她放下茶盞,拿帕子輕輕摁了摁嘴角:“既這宅邸還需這許多佈置,你怎麼不早些派遣人手做?只做些沒用的。”
明蘭裝糊塗,繼續謙和的微笑:“侄媳婦笨的很,又怕出錯,反正也不緊著趕著,索性慢慢來,先把人弄清了再說旁的。”她很好奇這位自恃斯文的歐巴桑怎麼開啟吵架話題。
五老太太面色一沉,一隻手在案几上捏成拳頭:“你可知我今日來做什麼?”
“自是來看侄媳婦的。還能為了什麼?”明蘭笑的十分可愛。
五老太太窒了一下,陰陽怪氣道:“不敢當!燁哥兒如今飛黃騰達了,怎麼還會把我這老婆子放在眼裡?別踩在腳下便是很好了!”
明蘭笑吟吟的用茶蓋撇去茶末子:“嬸子又說笑了,什麼眼裡腳下的?侄媳婦不明白。”她側眼去瞧另兩個,卻見那兩妯娌動作十分一致的低頭吃茶。
五老太太被憋了一口氣,臉色轉過幾遍,手掌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好!我來問你,燁哥兒硬要別府另居也就罷了,咱們不敢攔著,原想著怕你們小兩口沒個合心意的人手使喚,偌大的家宅不好經營,才好心送來幾房人家!你們倒好,乾乾的撂了好幾個月不說,你一進門,還沒幾天,便跟審人犯似的,審問起那些老家人來了!”一邊說,一邊連連冷哼。
明蘭冷眼看著五老太太的作為,並不生氣,說實話,自從上次爭執去留問題時起,她就發現顧家這兩個老嬸嬸的性格十分有趣。
四老太太看著熱鬧愛說笑,其實卻十分謹慎,不該說話時多一句也不說,而這位五老太太看著斯文清雅,實則性子衝動,一有不如意,或叫人挑撥上幾句,便立刻出手出口。
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道是為什麼?原來是這個。”明蘭不再擺弄茶碗,只靜靜看著五老太太,忽然高聲道,“人都叫來了麼?”
“都來了,夫人。”外頭一個恭敬的女聲響起。
“都請進來吧。”
杏黃色的薄錦穿雕花竹片的簾子輕輕開啟,夏荷進來,低頭反手撐住簾子,外頭魚貫進來一行中年婦人,正是賴花田刁四個婆子;她們一見五老太太也在,神色變化起來,四個人面色各異,互相看了幾眼;夏荷放下簾子,從袖中掏出一疊紙張,恭敬的遞給明蘭。
明蘭接過後,略略看了看,微微一怔,心裡暗笑下,隨即收起紙張,抬頭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那四個:“五老太太好快的耳報神,你們上午才問的話,這會兒嬸嬸便來了。”
那四個媽媽臉色變的更厲害了,其餘三個都直直的看去刁媽媽,目光似有責難,眾目睽睽,刁媽媽麵皮發紫,頭幾乎垂到胸前了;見狀,五老太太十分不悅,她沒想到明蘭這般利索,說話間就把人叫過來了,竟有當堂對峙的架勢。
“怎麼?我問不得麼?”五老太太大聲道。
明蘭似乎覺得很有趣,聲音依舊甜美:“我不過問了幾句,嬸嬸何必如此介懷?嬸嬸適才還說這幾房家人是給了我的,如今我便連問兩句都不成了麼?”
五老太太更是大怒,站起身來:“你若只問兩句我也不說什麼了;你卻是刨根問底,恨不得把她們祖宗八代都挖出來,你說,你是不是信不過咱們?!若是,你便說一聲好了,我即刻領了人走,也不留著惹你的眼!”
明蘭繼續裝傻:“這有什麼?問幾句話幹信不信得過什麼關係?”
“長輩送給你的人,你有什麼好盤問的?!”五老太太索性無賴起來。
明蘭緩緩把茶碗放下,端正姿勢,對著五老太太恭敬道:“嬸嬸,不知您知不知道,當今皇上自即位後的頭一件事是什麼?哎…,便是叫吏部交了一份近十年的百官考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