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橘和綠枝快兩眼冒火了。
太夫人笑的有恃無恐,依舊用她那不疾不徐的調子道:“過繼一事,既那餘家都不爭了,我也就不多話了。不過,”她指了指昌哥兒,“這孩子到底是侯爺的骨肉,總流落在外也是不妥,是以……”
“是以,我這做嫡母,應當寬大為懷,將這孩子接進府來,認祖歸宗,是也不是?”明蘭不耐了,肚腹有些隱隱作痛,下墜之感忽明顯起來,她直接截斷老妖婆的話,替她說完,“可昌哥兒不是侯爺不叫進府的麼?哦,是侯爺一時糊塗,拉不下面子,我這做主母的,當賢良淑德為本,好好勸說侯爺,是也不是?”
聽著這一番連譏帶諷,太夫人臉皮似乎抽搐了幾下,明蘭看的有趣,繼續一溜串下去,“還有,倘若昌哥兒進府了,自也不能落下曼娘。留子去母,太傷天理,有違人和,怎可叫人家相依為命的母子骨肉分離呢?所以,曼娘也當進府,是也不是?”
向媽媽見主子被連連搶白,沉聲喝道,“請慎言,夫人敬重長輩的禮數哪裡去了?”明蘭笑的很賴皮:“原就是為著敬重,怕長輩累著,替她把話都說了不是。”向媽媽氣結,太夫人沉著臉,她這把年紀了,總不好和小媳婦鬥嘴,太失身份了。
“只有一事,明蘭實在不解,”明蘭笑嘻嘻道,“當初老侯爺可是堅不肯叫曼娘進門的。咱們不能因著老侯爺過世了,就不拿他的話當回事了呀。”
太夫人面無表情,似是也動了氣:“老侯爺的意思是,不可叫曼娘在正房太太進門前到府裡,免得落了親家的面子。也是嫣紅年輕,性子躁,不肯容人,不然早叫她進門了。”
明蘭大是佩服,也不留口德,笑道:“昨日當著餘家的面,您還把嫣紅姐姐誇的跟朵花兒似的,這會兒就成‘不肯容人’了?什麼話都叫您說盡了,我可真見識了。”
太夫人大怒,拍案待罵,明蘭嬉皮笑臉的連忙舉手打住,“是我的不是,我錯了,說話沒個遮攔,您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想來也不會和小輩一般計較罷!”太夫人氣息起伏了幾個回合,生生壓了下去,忽想起自己的臺詞都叫明蘭給搶了,接下去該說什麼呢?
明蘭瞧她臉色變化,好笑道:“既要叫她們母子進門,好歹讓我問兩句話罷。”
太夫人忍著氣點頭。
明蘭去看下頭的曼娘,卻見曼娘也在看自己,她臉上頗有些驚訝,似是被自己剛才那番表現給煞到。看她帶著輕視的神情,大約是在想,這麼個沒教養的丫頭怎麼哄住顧廷燁的呢,明蘭很想替自己表白一下,其實她平常絕對是溫良恭儉讓的五好青年。
“夫人,”曼娘已低下頭去,聲音哀如空谷幽蘭,迴盪在屋中,“曼娘出身卑微,原不敢有甚奢望,只幼子可憐,無能無父。請夫人垂憐,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罷!”說著便跪下,連連磕頭,又拉著昌哥兒也跪了。
這許多年的東奔西跑,她的容貌早已不復光鮮,只一把好嗓子還在。
明蘭四下看看,深覺四周觀眾委實少了些,可惜了這般大腕的角兒,曼娘此番是媚眼做給了瞎子看,自己根本沒有感動,反而肚腹開始一陣陣輕輕的抽痛。
“那年在登州見著夫人,曼娘有眼不知泰山,衝撞了夫人,請夫人勿要責怪!”她磕頭愈發起勁,“那日聽夫人替餘家大小姐出頭,哪知日後夫人會歸了顧氏……”言下之意,暗指明蘭行事不檢,言行不一。
明蘭一點都不氣,只淡淡道:“我沒你聰明,婚姻大事只知聽長輩的。長輩叫嫁,我就嫁了,哪裡知道這許多計較。姑娘高看我了。”
曼娘一窒,一時停了哭求。
“聽你說話,有副好嗓子呀。”明蘭忽道,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曼娘也沒料到,愣了一下,反應迅速的哽咽道,“奴家命苦,自小四處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