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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閣老瞥了兒子一眼,譏誚道:“這會兒你倒知道孝順了,連道士都敢買通,黑的顛倒成白的,我一輩子的老臉都叫你們夫妻丟盡了。你還是行行好,給我碗砒霜,早些闔眼,也省的見你屋裡那些腌臢事!”誠如顧廷燁所料,餘家老爺子宦海沉浮幾十載,早煉得精滑似老狐;除了謀反抄家這種殃及全族的滔天大禍,已鮮少有事能叫他驚慌失措,自也氣不壞身體。如今罵起人來,更是中氣十足。
餘大人面紅過耳,不敢分辯什麼,噗通一聲跪下,餘大太太見狀,咬牙跟著跪下;見長兄長嫂如此,三房四房更不敢站著,俱是雙雙跪下。餘閣老面上波瀾不驚,對著猶自如篩子般抖個不停的鞏紅綃道:“顧家來信上說,這些年來耽誤你了,如今將你發還,好好安排個人家嫁了。”他又轉頭對餘四太太道,“老四家的,待回登州後,這事你來辦。”
餘四太太看了眼跪在前頭的長嫂,猶豫道:“父親,這……”她話還沒說完,餘大太太已是滿臉憤恨的抬起頭,怒視鞏紅綃,罵道,“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這小賤圌人用心歹毒,害我們不淺,便是殺頭也輕了!怎麼能……”
餘閣老一掌拍在案上,冷冷看下去,餘大人趕緊用力扯妻子的袖子,餘大太太轉頭,一接觸到公爹寒冰般的目光,當即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說話。
鞏紅綃何等機靈,見此情形,立刻連連磕頭,哭的泣不成聲:“都是我的不是,請老太爺千萬別上氣,身子要緊呀!我自知是饒不得的,只惦記我娘老邁衰弱,為人子女的,怎好舍了老母不管!只求老太爺開恩,放我一條生路,叫我侍養老孃終老呀!”
餘閣老緩緩的轉過頭,淡淡道:“你雖是府裡大的,卻是大太太生母那頭的親戚,非奴非婢,餘家怎能處置了你?不過看你如今沒著落,仗著長輩一場,替你尋門親事罷了。”說到這裡,他嘴角忽浮起一層奇特森冷的笑意,“當初叫你隨嫣紅出嫁為媵妾,本就是委屈了。應是餘家對不住你…才…是。”
最後兩個特意放重,意有所指,鞏紅綃心中猛的一跳,滿心驚懼的抬了下頭,只見室內燈影恍惚,那老人佈滿皺紋的面容直如閻羅判官,令人不寒而慄,她忙不迭的低下頭,再無半分做戲,貨真價實的顫抖起來,心道,這老頭好生厲害,居然看出來了。
是的,有些事,她確是……故意的。
當初她得知餘嫣紅偷漢,明知十分不妥,絕是身敗名裂的醜事,卻不曾如何強烈阻攔下去;後來顧府太夫人叫她幫著去詐餘大太太,雖有威逼利誘在其中,卻是她也想坑害餘大太太一把的。可這,都是為什麼呢?
她父親是個鄉下秀才,家有薄田數十畝,闔門小康和樂,身為獨女,她是父親抱在膝頭上疼大的。誰知一朝慈父亡故,族叔伯欲侵佔田產,逼嫁寡母,虧得忠心的老僕機靈,叫她母女連夜收拾細軟逃出來投奔親戚。七拐八彎的,最後投在了餘大太太處;為著日子好過,她拼著命的討好大太太和嫣紅,百般做小伏低,逢迎諂媚。
可是,結果呢?一朝有事,餘大太太擔心寧遠侯府水深,寶貝女兒支應不來,便毫不猶豫的叫她隨媵。非她清高,不傾慕侯府富貴,而是顧家二郎那般樣的名聲在外,她又能落著什麼好?況且……紅綃微微側目,看了看跪在右前方的三老爺和三太太,悵然的收回目光。
她心底,早另有期盼。
她是寄人籬下的孤女,他是三房不受重視的庶子,少年男女,兩情相悅。
那年那日,黃昏落梢,他滿頭大汗的跑來見她,歡喜的連發帶散了都未知,無限欣悅的告訴她,三太太已瞧出他們的苗頭了,雖暗示要避嫌,但並無不願,只怕貿然提出,叫大太太多心。只要大太太肯開口說頭一句,三太太就成全他們。
當時,她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