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
明明是兄弟,還可以在酒桌上把那個人灌到胃出血。明明認過無數遍錯,還是會管不住該死的嘴。明明是個混蛋,還要死死抓著他不放。那種人渣,死在外邊就好了,管他做什麼。喝酒的人,灌酒的人,死死依附著混蛋的人,都消失就好了。
他閉上眼睛想。耳朵裡是過去響過無數次的聲音。
即使眼前是黑暗,仍舊能看到那幅畫面——躺在地上捱打,發不出聲音的女人,皮鞋踢在人身上,一下一下的,無比沉悶卻又發出迴響。
直到凌晨兩點鐘,他才聽到樓下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躺在被窩裡,蒙上了腦袋。
“我他媽沒醉,還能喝,你幹嘛拽我?幹嘛拽我!你他媽長進了啊,敢掀老子酒桌……這是哪兒?把我送回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整個院子裡只有這一個聲音。房東和其他住戶都習慣了這罵聲,早先還有人開門勸架,現在都習以為常。開燈的人都沒有。
程銳聽見有人跌跌撞撞上樓的聲音,腳步聲錯亂而沉重。
還有女人的哭泣。
他剋制不住地發抖,想要逃,又不知道往哪裡逃。
腳步聲停下了。程銳聽見打耳光的聲音,繼而是女人劃破靜夜的尖利哭喊:“邵為均,你今天打死我算了!”
☆、一根稻草
我們曾在綠蔭之下,共度某個夏日,彼此學習,在愛中成長。——《戀戀筆記本》
程銳咬著嘴唇,口腔裡泛起一股血腥味道。
沉靜的夜裡,他聽到母親一邊哭一邊罵:“邵為均,你怎麼不去死……”
父親又說了什麼,因為醉酒而吐字不清。
程銳剋制著顫抖,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走出去。推開門,看見父親躺在樓道上,母親跪坐在他旁邊掩著嘴抽泣。他走過去,拽她的胳膊,卻拉不起來。
程湘婷哭道:“銳銳,你說,你說媽怎麼這麼命苦……都是為了你,不想離婚,到頭來還是……你說,我錯在哪裡了?我這麼辛辛苦苦將你拉扯大,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他邵家的事,我怎麼就這麼命苦……”
程銳俯身,雙手撐著她腋下,託她起來,說:“回去睡吧。”
“銳銳……”程湘婷抱住他,眼淚溼了他的衣服,“銳銳,媽對不起你……”
程銳咬牙,扶起她,徒勞道:“回去睡。”
程湘婷被他攙起來,又看向地上的邵為均,他吐了一身,嘴裡不知說些什麼。見她不走了,程銳漠然道:“讓他睡在這裡好了。”
程湘婷擦擦眼淚,冷靜下來:“這麼冷的天,他在外頭睡,會死人的。”
程銳看著地上的人,說:“這種人,死了就算了。”
程湘婷一驚,捂上他的嘴,道:“你說什麼!他好歹,好歹是你爸。”
程銳避開她動作,咬緊牙關,慢慢說:“我姓程,跟他沒關係。”
程湘婷一巴掌甩了過來。
這是程銳第一次捱打。他被打懵了,瞪大眼睛看著母親,呆若木雞。
程湘婷嘴角發青,腫著半張臉,冷聲道:“程銳,那是你爸,他做過再多壞事,也還是你爸。別說是你爸,就是個陌生人,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
程銳鼻子一酸,眼裡含了淚,又生生止住了。這麼大的人還哭,實在是太沒用了。他低下頭,說:“我恨他,如果沒有他,我們都會活得更好。”
他還小,愛和恨都可以輕易說出來。程湘婷看著他低低垂下的臉,心中難過,半晌才疲倦道:“銳銳,都是媽不好,媽挑錯了男人。你不要這樣,他是你爸。他也有苦衷,你知道,他這些年生意不好,家裡欠著錢,邵家兄弟幾個,只有你爸過得不如意。他是想對我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