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們回旅舍,三個人一間,睡在乾淨而結實的床墊上,同時把他們的髒衣服交給地下室那些年紀較大的妓女洗。過了一星期左右,等他們恢復了一些力氣,頭髮上沒有蝨子卵,一嘴爛牙的惡臭也消失,就讓他們簽好選民登記卡,發誓絕對支援席奇下次推出的候選人。然後他們會離開,身上帶著其他老同鄉的姓名和地址,指望能透過老同鄉而立刻找到工作。
旅舍的二樓是賭場,有專屬的出入口。三樓則是妓院。喬住在四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這層樓有一間很不錯的浴室,僅有兩個跟他共用的人,就是任何當時身在城裡最凱的豪賭客,以及提姆·席奇旗下最紅牌的妓女潘妮·裴倫波。潘妮二十五歲,但看起來只有十七歲,頭髮的色澤就像陽光照進瓶中蜂蜜般。曾經有個男人為了潘妮跳樓,還有一個跳海,另外有一個倒沒自殺,而是殺了另外一個男人。喬還算喜歡她,她很和善,看起來又賞心悅目。如果她的臉蛋看起來像十七歲,那喬敢說她的腦子就像十歲。據喬所能判斷的,她腦子裡裝的只有三首歌,還有一些關於成為裁縫師的模糊願望。
有些早上,看誰先下樓到賭場去,就會幫另一個帶杯咖啡上來。今天早上,是她帶上來的,兩個人坐在他房裡窗邊,往外看著史卡利廣場上商家的條紋雨篷和廣告看板,同時第一批送牛奶的推車呼嚕嚕沿著翠芒巷前行。潘妮告訴他,昨天一個算命師跟她保證,她命中註定不是死得早,就是會變成堪薩斯城「神的教會」的信徒。喬問她是不是擔心自己死掉,她說那當然,但搬去堪薩斯城還要更恐怖好幾倍。
她離開時,喬聽到她在走廊跟人講話,然後提姆·席奇在他門口出現。提姆穿了一件黑色的條紋背心,沒扣扣子,配上同料子的長褲,白襯衫衣領的扣子解開,沒打領帶。提姆身材修長,一頭漂亮的白髮,還有死囚牧師那種憂鬱而無助的眼神。
「席奇先生,早。」
「早,喬。」他用一個老式玻璃杯喝咖啡,映著剛升到窗臺之上的晨光。「匹茲菲德那家銀行?」
「是的?」喬說。
「你想見的那個人每星期四都會來這裡,不過大部分晚上都會待在奧本小店。他會坐在吧檯,洪堡帽放在他的飲料右邊。他會告訴你那棟建築的格局,還有離開的路線。」
「謝謝,席奇先生。」
席奇稍微舉起杯子以示回應。「還有另一件事——還記得上星期我們討論過的那個賭場荷官嗎?」
「卡爾,」喬說,「我記得。」
「他又犯了。」
卡爾·勞布納是他們的一個二十一點賭桌荷官,他以前工作的地方習慣動手腳,而現在他們無法說服他在這邊不作弊,尤其碰到那種看起來不是百分之百白人的賭客。所以如果一個義大利佬或希臘佬在他的賭桌坐下來,那就完了。卡爾一整晚會神奇地掀出一張又一張十點和一點的底牌,除非等到那些膚色比較黑的客人離桌。
「一等他進來,」席奇說。「就把他開除掉。」
「是,先生。」
「我們這裡不玩那種狗屎。同意吧?」
「那當然,席奇先生。那當然。」
「另外把那臺吃角子老虎修一下,行嗎?那輪子太鬆了。我們的賭場不作弊,但也他媽的不是慈善機構,對不對,喬?」
喬趕緊寫下來提醒自己。「是的,您說得對,先生。」
提姆·席奇的賭場是波士頓少數幾家乾淨的,因而成為全城最受歡迎的賭場之一,尤其是高金額的賭局。提姆教導過喬,作弊的賭局或許可以拐到一些笨蛋,但頂多兩次、三次,他們就會學聰明而不再賭下去。提姆不想拐人兩、三次而已,他想要一輩子賺他們的錢。他告訴喬,讓他們繼續賭下去,繼續喝下去,他們就會把鈔票送上門來,還謝謝你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