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笑道:“你們家清清靜靜的,淘氣些也無妨,我倒是羨慕得緊呢!”說著,叫入畫上來,拿了兩件精緻玩器做表禮。
琳琅放虎哥兒在地,笑道:“虎哥兒,你該怎麼做?”
虎哥兒站在當地想了好一會,笨手笨腳地作揖,因他胳膊短小,秋衣又厚,雙手合不上,離得老遠,只好仰臉看惜春,眼巴巴地道:“謝姨姨。”
惜春蹲下身,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腮幫子,道:“真乖。”
虎哥兒小臉瞬間紅通通的,不滿地嘟囔道:“痛痛。”
惜春鬆開手,抱起他。琳琅忙道:“他可沉得很,仔細墜手。”惜春卻笑道:“我抱得動呢!”又笑問虎哥兒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每次左鄰右舍的人見了虎哥兒,都如此待他,故此虎哥兒並不膽怯,以為惜春也和他們一樣,遂彎了彎眼,伸出三根指頭,道:“我大名叫楊奎,小名兒叫虎子,今年三歲了。”
惜春扭頭奇道:“不是才過兩歲?”琳琅笑道:“已經過了兩歲生日,按規矩,就該算三歲了。”
入畫等在後面都是抿嘴一笑。惜春忽然回頭,道:“入畫留下,下剩的都回去。”眾人一怔,欲待上前勸說,但看到惜春清冷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凌厲,無法,只得依從,放下東西相繼告辭。琳琅一面叫翠兒和秋菊帶入畫去安置鋪蓋妝奩,一面扶著惜春抱著虎哥兒的手臂。
說話間,已經到了上房,惜春方將虎哥兒交給琳琅,朝楊奶奶拜下去。
楊奶奶忙叫人扶惜春起來,笑道:“姑娘快請起,我們平常人家,最不講究這些虛禮。”一面讓座,一面讓人倒茶,又悄悄打量惜春,見她不過十歲上下年紀,身量瘦削,一張圓臉上星眸如水,眉若遠山,竟似神仙人物,自有一股清冷脫俗之態,不由滿目讚歎。
惜春笑道:“這是應該的。”惜春原是極冷極淡的一個人物,楊奶奶卻是十分健談,說起鄉村風俗事蹟和山上鄉鄰之間的事情,惜春聽得津津有味,偶爾見縫插針也問些事情。虎哥兒年幼,聽她們說話,自個兒便滿屋亂竄,一會子端果子給惜春吃,一會子又拿素日玩意給她頑,喜得惜春越發愛得不得了。
因聽楊奶奶說道:“姑娘們年輕,外頭事兒不知,平常去親戚家也好,去世交家也罷,要不來找琳琅也使得,只別去那尼姑庵,沒的玷辱了姑娘的名聲體面。”
惜春卻笑道:“這是什麼緣故?我常說,豪門大戶未必好,離了紅塵入了空門倒乾淨。”
琳琅聽了,忙道:“快別說這個話!好好的姑娘家,怎麼偏生出這些逃生避世之心?世人再不好,那也有世人的好處。便是出了家,也未必乾淨。雲空未必空,尼姑庵裡藏汙納垢,若遇到淨虛那樣的老賊尼,不過是拐女孩子使喚做活,又或者和來往上香的大家公子談些風月之事,你生得這樣標緻,出了家,可不是又進了汙泥中?”
楊奶奶一面唸佛,一面點頭道:“正是呢!舊年一個案子,可不是牽扯出無數被人作踐的小尼姑?還有一些千金小姐們上香,被那些常和小尼姑廝混又或者和庵主有舊的男人瞧了去,丟名聲性命的好多著的,真真可憐見的,恨得人牙癢癢。”
惜春年幼不懂事,長到如今也無人教導過她,自然也沒人跟她說外面的事情,似水月庵這件事,鳳姐掩口還不及,哪裡肯提?她們並不知道,登時嚇得滿面慘白。
虎哥兒拍著惜春的腿,小大人似的道:“別怕,別怕,媽媽會打壞人!”
惜春緊緊抱著他在懷裡,不說話。
琳琅心有不忍,但素知惜春是狠心絕情之人,較之寶釵更冷,畢竟寶釵待雲岫等人尚有同情,她所謂出家,不過是看盡繁華末世,寧榮二府腐朽,找不到生路,才起了逃避之心,便狠了狠心,加重語氣道:“你可還記得智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