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低頭不言語。
映紅笑道:“原來其中還有這樣的緣故。常聽你說若沒那位恩人,你便沒今日,誰知竟是我這妹妹!真真是天緣湊巧。”
沈俊依然看著琳琅,目光如海。
琳琅彷彿不見,對映輕聲道:“家中還有事,先告辭了。”說罷便轉身而去。
映紅並未挽留,送她到巷子口,道:“好妹妹,別理他們那些粗人,最是不講究的。什麼時候再出來,什麼時候捎了信兒,我去看你。”
琳琅笑道:“好。”沒看跟在映紅身後的劉碩和沈俊,自去了。
映紅與她揮手作別,漸漸不見她窈窕背影,方回過身來,嗔道:“大兄弟,素日裡你沉默寡言的,怎麼偏今兒個唐突了她?幸虧是她,若是旁人,早惱了!”一面說,一面往回走。
沈俊並不言語,只跟在劉碩身後。
劉碩笑道:“我們都是粗人,還學大戶人家扭扭捏捏不成?俊見到救命恩人,自然不免激動些。說來,蔣姑娘是誰家的?怎麼沒聽你說起過?也沒甚來往?好叫我們知道,阿俊送份謝禮去,若沒當初她那一吊錢,阿俊受傷那兩個月早就餓死了。”
等都進了院子,映紅關好門,回身道:“你說她?她可是王妃跟前的紅人兒,最心靈手巧不過,原是榮國府當家太太的大丫頭,常借她過府做針線打結子!我不是常打些精巧結子賣?三四十種花樣都是她教的。說起來,她小小年紀,是個有打算的人,去年竟得主子恩典脫了籍,現今在府外買了一處房舍,平日雖空著,好歹出府有個落腳地。”
眾人不覺都聽住了,劉大娘道:“阿彌陀佛,聽著這話,蔣姑娘已經出來了?”
沈俊眼裡掀起一陣波瀾,卻聽映紅道:“還沒。她是個知恩圖報的,雖沒了賣身契,在那府裡還是一樣被上頭重用,大約過個四五年才能出來。婆婆問這個做什麼?”
劉大娘笑笑沒說話,目光卻有些意味深長。
卻說琳琅從劉家出來,回到自己家,一問,才知道蔣玉菡都沒過來,不覺有些焦躁,這幾年他們固定每個月的今日團聚,怎麼今兒個快到晌午了人還沒到?
趙嬸寬慰道:“姑娘別急,怕是大爺有事脫不開身,先喝碗酸梅湯,我去做飯。”
琳琅接過湯碗,呷了一口,道:“嬸子,多做兩樣素菜,清淡些,別放蒜,玉菡愛吃的幾樣菜也別放辣子。”
趙嬸笑道:“知道。”便去忙活了。
用飯時,蔣玉菡仍舊未到,琳琅胡亂用了幾口,心裡很是擔憂。
過了未時三刻,還不見蹤影,突然烏雲攢聚,風起雨落,琳琅料想蔣玉菡大約不會過來了,便是不來,也該打發人送個信兒來,怎麼他竟忘了?
窗外雨打芭蕉,如水激綠蠟,映著滿樹榴花,玲瓏入畫。
夏日的雨絲疏落有致,帶著清冷薄香沁入紗窗,琳琅一時技癢,遂在窗內取了紙筆,伏案揮毫作畫,空白處又填了一曲夢江南,卻是:“丁香結,空卷兩眉愁。急雨乍舞青羅扇,濃霧欲鎖紅妝樓。毫端盡風流。”猶未落款,忽聽前院一陣叩門聲隱隱傳來。
琳琅以為是秦雋和蔣玉菡來了,忙高聲叫老趙開門。
只聽蔣玉菡在前院叫道:“姐姐,我來了。”
琳琅放下筆,以鎮紙壓住,換上棠木屐,打著雨傘忙忙地轉過影壁,出了月洞門,人還未到,口內先道:“怎麼這時候才回來?也不打發人送個信兒來!”
話音猶未落,便知聽得前方一聲輕笑。
琳琅聽出不是蔣玉菡的聲音,不禁抬頭看去,卻見七八個極白淨的小廝並五六個面目普通的僕從打著傘簇擁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公子站在書房廊下,戴著累絲嵌寶紫金冠,穿著月白團花繡紗衫,繫著藍田玉帶,面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