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後來那位謝小姐還上門鬧事嗎?”
楊太太道:“沒有了,梅太太讓她見了躺在床上活死人一般的梅老闆,把那位小姐嚇得不輕,後來就再沒有上過門。”
幾位太太“嘖嘖”兩聲,又聊起了其他的。
觀眾座的前幾排是一些身戎裝的軍人,還有幾個外國將軍也在坐,琴湘田這幾日在報上多見到這外國將軍的照片,老眼昏黃的看不真切,便和坐在旁邊的楊老闆小聲謫咕道:“這位就史將軍?”楊老闆點點頭,琴湘田道:“唔,身板真硬,氣度甚好,像個將軍的樣子。”
這時臺上的加官跳完了,唱的是一折《夜郎奉詔》。旁邊便有人噓道:“噓,噓,看戲看戲。”旁邊便有人噓他道:“這是看戲,又不是看電影,噓什麼?你懂不懂看戲?”那人不忿被說不懂看戲,馬上反唇相譏,兩人幾乎吵起來。旁邊出來更多的噓他們的人,登時噓聲一片,那臺上的李太白唱得正昂藏慷慨的,不明白自己哪裡不好,被人噓成這樣,便加倍地賣力,於是叫好聲一片。噓聲裡夾著叫好聲,戲院裡登時各種聲音此起彼伏,熱鬧煞人。
琴湘田小聲對琴太太道:“嗯,這才是看戲,以前的戲園子比這個還吵,臺上一臺戲,臺下幾臺戲,賭錢打牌的人都有。說起來我倒有點懷念以前的老戲園子。這天蟾舞臺大是大,座位排得跟電影院似的,卻沒有戲園子的氣氛。”
琴太太取笑他道:“賤骨頭,人家安靜聽你唱戲倒不好了。”
兩人說說笑笑,看了幾折,京昆都有,文武兼唱。文戲有《貴妃醉酒》、《桑園會》,武戲有《挑滑車》、《扈家莊》,跟著花牌抬出來,上寫《遊園》,白荷衣,夏荷心。琴湘田道:“噓,菀兒上場了。”琴太太橫他一眼,道:“怎麼你也要噓人了?”兩人一笑,靜心看戲。
臺上杜麗娘引了春香出來,甫張口一句“原來……”,便贏得臺下一片彩聲。這一大篇熱熱鬧鬧的鑼鼓戲文後,忽然來了這麼一出清雅的小旦戲,頓覺耳根子清靜,沒有那些來回穿梭的龍套彩旗,就連眼睛看著也舒服。
兩個麗人在臺上若往若還,欲行還止。一個似華月初升、好風送起,一個似春雲冉冉、纖雨織紗。兩個兒面容如嫩花欲放、曉露猶含。行動處又恍有垂柳牽衣,漾到軟紅深處。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杜麗娘唱時嬌柔婉轉,春香唸白又溜脆清圓。令觀者就如同身在碧梧翠竹之中,聽雛鳳麼凰相邀相和,一字字香濃玉暖,一聲聲魂斷腸回。一個是秋波慵轉,粉面凝俏;一個是春眉如黛,星眼乍合。看得滿座的人目眩神迷,心蕩意移。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這韶光賤。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酴醿外菸絲醉軟。牡丹雖好,他春歸怎佔的先。閒凝眄,生生燕語明如剪,嚦嚦鶯歌溜的圓。”
一曲唱罷,彩聲如雷。鼓掌和叫好聲中,只聽見頻頻有人問:“那個唱春香的是誰?這夏荷心是哪個門下?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比起白老闆來是一點不遜色。”
琴湘田和琴太太相視莞爾,得意歡喜之心,比琴湘田自己在臺上還多上十倍。
第二十五章 尋夢
第二十五章 尋夢
天蟾舞臺連演三天大戲,之琬和白荷衣也唱了三場。第一場是《遊園》,白荷衣的杜麗娘,之琬的春香;第二場就倒過來了,是之琬的杜麗娘,白荷衣的春香;白老闆以海上聞名的小旦退居次位,為師妹做婢,戲一演完,立時傳為美談。第三場白荷衣乾脆讓師妹一人挑頭牌,自己演《戰金山》,之琬演的是《尋夢》。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是睡酴醿抓住裙釵線,恰便是花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