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去禪院禮佛的人們有好些已經回城,聚在樓下笑談著今日城中那些有趣的見聞;住在宜泰樓裡待考的好些女舉子也三三兩兩地下樓吃飯,嘻笑聲不斷。
孟廷輝下去的時候,四座人聲嘈雜,男女老少皆有,她便撿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要了一碗粥,一碟素菜,獨自一人慢慢地吃著,靜聽周圍人都在說些什麼。
有人道:“今晨去城西的太常寺,看見有好些人特從京畿附近的州縣趕來,就為分一份浴佛水!”
“太常寺遺客的浴佛水據說也是要往宮裡進的,既然是皇上喝的,大家自然都想去沾一沾這龍氣了。”
“這些年來天下富足,皇上又體恤萬民,不興兵、不加賦,最近又聽說北境要與北戩自由互市,真希望這日子就一直這麼太平下去……”
“哎,你們聽沒聽說,待太子冊立正妃之後,皇上便要退位讓政了!”
“哪裡來的謠言?”
“不管是不是謠言,只這太子妃一位,你們倒是說說,京中哪家的王公千金能有這福氣?”
“這還用說?非沈家大小姐莫屬!”
“哪個沈家?”
“還能有哪個沈家,自然是沈太傅家的千金……”
一桌人都嘖嘖點頭,“倒也是。沈夫人曾氏是當年跟隨皇上御駕親征立過血功的,沈太傅與皇上君臣相得數十年,若論與天家的情份,朝中誰人敢比?沈家千金又是跟著她兄長自幼一道在宮裡玩鬧大的,與太子的情份更是匪淺,更何況還有潁國夫人這個乾孃,怎麼說也算的上是貴戚了。再者,沈家千金年已二十都還未許配人家,你們說說這是為什麼?自然是等著太子妃這個位子了……”
說話間,有幾個女舉子模樣的從外回來,坐下後滿臉懊喪,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旁邊一圈正吃著飯的女子們瞧見了,紛紛湊過來問道:“怎麼樣,古大人肯收帖子麼?”
一個女子冷瞥了眾人一眼,“收什麼收?古大人是什麼人?那是除了平王,無論誰的人情都不看的人!”她停了下,又撇嘴道:“此次禮部試皇上以古大人權知貢舉,我看諸位就省省心思吧,有空多讀讀書,別奢望能提前投帖問路了!”
一眾女子皆唏噓出聲,失望回座。
孟廷輝不動聲色地聽著,慢慢擱下手中的筷子,掏出帕子來輕輕一抹嘴,準備起身上樓。
身旁那桌方才議論太子側妃之事的忽而有人低聲道:“瞧瞧,正說著呢,就來了!”
“誰來了?莫不是沈家千……”
“嘖,沒瞧見剛停在宜泰樓外的那輛馬車麼?欽賜四輪的!車上下來的那個年輕女子不就是麼!”
孟廷輝聞言回身,朝宜泰樓門口望去。
女子一襲妃紅色的襦裙,臂紗輕繞三片玉環綬,銷金紫綾褙子剛剛沒膝,腦後鬆鬆地挽著個朝中女官正時興的流雲髻,正施然邁檻而入。
章九 京城(下)
迤邐晝永,如春風撩岸、百葉激顫,她這一入,一時間將裡面在座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大堂掌櫃的親自出來相迎,臉上堆滿了笑:“沈大人,不是說傍晚才來嗎?我這兒還沒給大人準備好呢……”又轉過頭去喚人:“趕緊去後灶催催!”
女子輕輕一笑,道:“家母今日身子不豫,沒有去禪院,所以我就早來了。掌櫃的不必急,我在這兒等等也無礙。”然後便走到一旁桌邊,撩裙落座,等人將東西拿來。
直眉大眼,櫻薄小嘴,膚色不甚白,眉宇間雖隱隱透著股英氣,可卻仍然是美極了。
孟廷輝看得有些失神,總覺得眼前女子的面孔有一絲熟悉之感,彷彿在哪裡見過似的,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心中暗道,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