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監們拎著盞盞宮燈候在一旁,好讓禮部的官吏們在校名時能看得清楚一些;有鴻艫寺的女官們拿了特製的宮餅發給排隊等候的女子們,又輕聲囑咐道:“每人只有一包,待到晚上入夜了才能出來,自己看著辦。”
待禮部的官員將來的人都驗明正身過後,天已發亮,這時才有光祿寺的人來,一路領著女子們到寶和殿後的丹陛下祗候。
孟廷輝站在人群當中,抬頭便見遠處宮殿的飛簷高柱,殿上琉璃瓦在夜色下濛濛發亮,周遭一切都好似像在夢中似的。
身邊一人的身子突然一抖,喉間發出古怪的聲音。
一旁的禮部官吏忙過來檢視,然後便衝不遠處的宮人喊道:“吐了,快把她扶走!”
孟廷輝微微蹙眉,看著那女子被兩個宮人攙走,目光又移向她方才站過的地方。
那塊宮磚色澤沉暗,青灰色的雕紋密佈其上。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苦讀,多少場考試多少篇文章,才能走到這裡來。
可卻因為緊張,生生讓自己喪失了這一展鴻圖的大好機會。
當真可惜。
她心底略嘆,搓了搓冷得發麻的指尖。
又等了一刻有餘,前方殿中有人傳話出來,禮部的官吏們便讓候著的女子們按照排定的順序依次登殿。
大殿之中宮燭明亮,殿磚光可鑑人,只見龍座高高在上,下面滿滿當當地排好了殿試用的桌椅。
孟廷輝找到自己的位子,同別人一樣坐好。
遠處殿角金柱上的龍紋在燭光下微現猙獰,九爪騰雲狀甚為懾人,她盯著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望著面前空空如也的桌案上。
殿中比外面暖熱許多,可指尖卻好像更冷了些,掌心也開始微滲涼汗。
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筆墨擺好,正暗在心底嘲笑自己沒出息時,就聽見殿外宮伎的奏樂聲響了起來。
禮部、光祿寺、鴻艫寺三處的官吏們入殿站好,等待考試的諸位女子們也紛紛自座上起身。
孟廷輝亦站了起來,心知這是太子要升殿了。
拜這位太子殿下所賜,她因州試一事而在京中享有如日中天般的“名聲”,她雖不言不表,心底卻也不甚痛快;本以為在此次進士科中再不會同他有任何聯絡,可她卻沒料到的,在禮部試結束後的第三天,便傳來了此次殿試將由太子代皇上主持的訊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開。
她兀自想著,頭微垂,聽見身邊眾人高呼“殿下”,便也跟著拜了下去。
殿磚冰涼冷硬,硌得她膝蓋很疼。
有男子低亮的聲音自正前方的高座上傳下來,“都坐,殿試之上不必拘謹,一會兒好好做文章方是正理。”
這聲音就如同一把小鼓槌一般,“咚”地敲了一下她的耳膜。
腦子裡面轟然一聲響。
她不管不顧地抬起頭來,向正前方望上去——
墨靴兩側金線紋案,黑袍之上五爪傲龍怒氣勃然,男子兩手撐在膝頭,長腿半屈,端坐在殿中龍座上。
劍眉英挺,臉龐削瘦,一雙眸子竟是雙瞳異色,左眼深褐,右眼黑藍。
他腦後的白玉龍簪耀亮不已,刺得她眼底發酸。
她好似被澆了一桶熱水,然後又被丟去萬丈寒淵之底,渾身上下刺烈的痛,卻被凍住,一點都動不了。
這個人這張臉……
怎會是他?
怎會是他!
他的右眼……
她緊緊咬住嘴唇,撐在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並非是獨眼之人,只不過是不讓人瞧見他的真容。
天下萬民皆知皇太子生來雙眸異色,左眸承平王之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