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雲珠之貴,貴在極其難得。陛下知道,這東餘國只有西北面接壤大宸和突倫,其餘三面皆鄰海。孕育海雲珠的是一種十分稀罕的蚌類,常年只在深海處潛藏。您定是清楚,這到了每年初冬是採珠的季節,本來此時的海水就寒冷刺骨,這種藏在深海里的珠蚌,再厲害的採珠人也無法下海拾取啊。東餘人常年以採珠為生,他們想了一個極妙的採集海雲珠的法子。他們發現,天鵝往往能吃到珠蚌,獵取天鵝,自其腹中取出珠蚌不就得到珠子了麼?”
市舶司監事太監田慶是個黑瘦矮小的中年人,一臉的慈祥憨厚,嘴皮子倒是利落,講起價值連城的海雲珠的來歷繪聲繪色,活像京都茶肆裡說書的伶人。
他拘謹地斜坐在暖閣正堂下首的官帽椅上,身體堪堪坐了椅上一個極小的角,以示對皇帝賜坐的惶恐。
被田慶的話誘逗得心癢,誰都無視他額上因拘謹泌出的大顆汗珠,一勁兒催著他繼續往下說,田慶只得伸直了脖子費力嚥下口水,憨笑幾聲接著講:
“傳說天鵝以蚌為食,其腹中吞入的蚌肉內常藏有海雲珠,而天鵝善飛難獵,常在弓矢射程之外。東餘人又想了個法子,他們馴養一種猛禽,名為雲鶻,瞬息之間可飛至長空萬里之上,又擅攻擊身體大於自身數倍的天鵝,以雲鶻輔助獵殺天鵝,再自天鵝腹中取珠,歷盡了海中、雲上的兩大難才得這麼一顆寶珠,海雲珠之名也是因此而取的——這馴養一頭成熟擅獵的雲鶻,所費的精力物力不亞於馴養一支善戰的鐵騎。”
源錚和站在身側的張平、衛承曄都聽得入神,拿眼看著田慶接連舔了幾次發乾的嘴唇,因緊張而顫抖著雙手去拿放在身側案几上的茶碗,匆匆以碗蓋掠去茶沫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喘了口氣繼續道:
“海雲珠之貴、之罕見,尋常富貴人家數十萬金也難得一顆,因而這東餘國主向陛下進獻這十二斛海雲珠,幾乎是將自家國庫中的財寶半數相贈,這份誠意均是仰賴陛下天威,大宸國威啊!”
田慶說了故事又不忘拍上一記馬屁,再看他滿頭大汗的拘謹模樣,源錚和衛承曄都不由心中一陣暗笑,卻見田慶接過小內監重新奉上的茶碗再度一飲而盡,接著侃侃而談:
“小人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是記得明宗皇帝爺的一句話,”田慶抬眼看了看源錚的神色,面上笑的十分靦腆,“玩物喪志啊!東餘國主將這心力放在蓄禽、採珠這類奇技淫巧之上,怎會有餘力關心其他?不過守著這麼個彈丸之地,甘做大宸的附屬小國安享太平罷了,絕無與大宸一爭長短的可能。”
這是一記高明的吹捧,讓新帝坦然受下附屬小國的誠意,同時也暗暗給自己使了把勁,在新帝面前掙了些有見地的臉面,給皇帝留個知禮能幹的好印象。
源錚聽罷一席話,確實大感意外,大宸開國以來,由太祖皇帝發起,在內宮中設了內書堂,用來訓誡初入宮的內監們,但經過內書堂訓導之後,多數內監不過是略通文墨,遠遠談不上看清朝局國運的地步。
雖然是複述明宗的原話,但在此情此景下,身為內監的田慶能有如此見地已然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念及此處,源錚不由與衛承曄對視一眼,在心下暗暗將此人記了下來。
“此人倒是個能幹的,聽說他多年在市舶司做監事太監,將內外往來一應打點得井井有條,手腳倒也乾淨,沒有什麼剋扣虛報的醜事傳到御史們這兒來。”讓張平帶著田慶到後殿領賞並向太皇太后獻珠,源錚走入稍間,由承曄伺候著換上一件家常的青色道袍,耳聽著承曄絮絮說道。
“雖說田慶也是張平的徒弟,做事上卻也老道。可惜與張平糾葛到了一處,否則倒是我們可以重用之人。”
源錚一面向榻上坐了,又向承曄努了努嘴,示意他也坐下。
“還有這海雲珠,你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