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人,誰最後的作品好,就有機會被選中定向培養,名額只有一個,所以競爭很激烈。”
館長點點頭:“她一定哭了吧?”
“沒有,”他搖一搖頭,聲音很心疼:“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哭過,她看上去很弱,但從來不哭的。她甚至都沒有抱怨,收起被毀掉的畫,用最後一晚的時間,重新趕出來一副新的作品。”
館長很高興: “那她後來被選中了嗎?”
他點點頭。
館長笑起來。
“可是她沒有去,被視為自動放棄了……”
館長大驚:“怎麼會?”
“因為她不見了,”他的表情很難過,“她不見了,聽說她家裡出了事,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對我們說過。……任何一個人,她都沒有說過。”
包括他在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美術館內的客人越來越多。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俊秀的臉轉向館長,微微頷首,“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這麼快?”館長很捨不得,“我本來還想叫一個人陪你參觀一下這裡的,她很優秀,一定能和你有共同語言的。”
可惜以寧的家人剛剛打電話來,說她今天身體不太好,請假一天。
“下次吧,”他微微笑了下,安慰老先生:“下次好了。”
“你又在敷衍了,”館長嘆氣:“下次你回國,不知道又是哪一年了。”
門口,他的下屬已經開始提醒他了,“周先生,時間差不多了。”
於是館長只能陪他走出去。
他的車子停在臺階下,助理拉開車門,他和館長並肩走下臺階,男人對著館長,準備說‘再見’。
卻不料,一個由遠及近的聲音,打斷了他全部的理智。
“不好意思!我今天遲到了!……”
周存幻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人影,看著她和自己擦身而過,看著她急急跑上前,站在館長面前低頭道歉。
這個清晨,她就這樣,好似童話般的突然出現。
一如當年的突然離開。
叫他渾身發顫。
——我一直以為,我已經記不起最後一回見你時你穿的衫我穿的衫,還有時間還有地點,還有感情。我一直以為,在這麼久之後,我已記不起你的臉。
卻不料,你的一切,我原來都記得。
“以寧……”
聽到聲音,她疑惑地轉過身來。
一抬眼,就這樣直直徹底楞住了。
他忽然上前,什麼也再說不出口,只想確定,眼前這個人,還是不是當初的那個紀以寧。於是他抬手,摟她入懷,抱緊,用力抱緊,生怕一閉眼,她又不見了。
兩個人的緣分,有時候真的是不夠用上一世,只能到半生。
相遇那麼短,天涯卻那麼長。
多年後不期然又見,能說的亦不過是那句用爛了的,別來還無恙。
周存幻(2)
他擁緊她,用盡了力氣。
將她深埋進胸口,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喚她以寧。
這一天,這一個畫面,自她忽然從他生命中離場的那一天開始,他就開始等待。彷彿生命中只剩下這一個執念,他固執地不離開倫敦,不離開劍橋,常常一個人在風起雨落的日子裡站在昔日她最愛去的圖書館前,想象有一天,她還是會像從前那樣抱著書從裡面走出來。
可是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她始終沒有再回來。
周存幻想,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從此進入了無愛紀元,肉身軀體仍在,但前塵溫柔卻是沒有了,全部被她帶走了,於是當倫敦霧起,風起雲湧的盡是他的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