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廣播員的介紹,我的眼睛像是飛出了車外,翱翔在天空裡,俯瞰這片神奇的土地,沒見過的高樓,沒見過的車水馬龍,沒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流。我的心莫名地激動著,當在電視裡看到的畫面真實地呈現到眼前時,我感到一種神聖,作為首都的神聖。
車上唯有我在翹首觀望著眼前的景象,其他人都無動於衷,靠在一邊繼續聊著各自感興趣的話題。那戴眼鏡的學生望了我一眼,笑道,我去年來時跟你一樣,趴著窗戶朝外看,圖個新鮮,等你到了天安門,會發現跟電視裡不太一樣。
中年男子也笑了,可能快到北京了,居然換了鄉音,說了句地道的北京話:剛來時,都傻帽兒。
我望著窗外浮想聯翩時,車廂裡忽然湧動起來,車還在疾速行駛,車裡人都已拿起各自的行囊準備下車了。車廂連線處豁然洞開,大家都爭先恐後向那頭的車門擠去。胖嬸一聲招呼,沒容得我回過神來,幾個姐妹也擁入了人群中。胖嬸大聲叫著名字,讓大家站到一塊兒,然後自己留在最後,隨著長長的人流慢慢挪步。我回頭一個勁兒地問胖嬸:到了嗎?
我實在弄不明白,上車時大家為了找到空間相互擠著寸土不讓,怎麼下車時也一樣擁擠呢?這也叫善始善終,有頭有尾?我很想返身回到原來的空地上,那是我一路上爭取貪求的空間,好不容易空出來,不享受一下,覺得很可惜。胖嬸在我身後貼得很緊,容不得我轉身,我機械地隨著人流挪動步子緩緩向前蠕動,眼光卻透向了車外,好像還沒看夠似的。其實眼前的景物跟我見過的沒什麼兩樣兒,樓更高些,人更多點,車更擁擠罷了。胖嬸在我身後推了一把,讓我留點神,下車會領我看個夠,直接上天安門。她這一說,我又激動起來了,恨不得立刻抽身出去,早點看到那莊嚴的建築。
車速終於慢下來了,列車員用喇叭招呼大家別急,先排好隊,還沒到站。人們好像沒聽見,一陣躁動即刻淹沒了喇叭聲,人群向前湧動,個個起勁,爭得面紅耳赤,唯恐落後一步。前面有幾個女孩子可能跟我一樣,也是剛出門,滿臉汗水地擠在人群裡,眼睛東張西望的,既激動又慌張,不時叫著同伴的名字,生怕被擠丟了。廣播開始播送幾分鐘後到站,隨後響起了一首老歌,革命式的強勁旋律跟眼前的場面倒也吻合,催人振奮。
阿蓮的故事 8(2)
車最終停靠到站了,車門一開啟,就像撕開一道口子,人群蜂擁而上,亂成一團,胖嬸抓緊我的後衣,一路吆喝著大家跟上,別擠散了。
在劇烈的推搡中,我的雙腳已不屬於自己,在別人的推動下,由不得自己控制,當腳真實地踩到地面時,我感到身子輕飄飄的,渾身乏力,懸空了一般。還沒停下歇口氣,又讓胖嬸拽著隨人流湧動。我成了機器,在都市的站臺上失去了方向,只隨人流而動,步入地下通道。
等出了通道,到了地面上,我徹底傻眼了。那麼大的廣場,那麼多的人,步履匆匆,人聲鼎沸,而眼前馬路上的車輛,川流不息,車水馬龍的喧囂世界,讓我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一陣寒氣襲面而來,這才感到自己完全脫離了列車,好似在熱鍋裡翻騰了幾十個小時後,又被擱置在冰塊上,全身透涼。看到別的姐妹都將外衣穿到身上,我也趕緊穿上外套,又將那條圍巾纏到脖子上。胖嬸一見叫我取下圍巾,說等會兒擠公交車,人多手雜,別把自己包裹得看不到東西,小心小偷。我有點不相信,家鄉的小偷不少,首都怎麼會有小偷啊?想法很幼稚,我還是取下了圍巾。胖嬸在我眼裡,就是我在這座大都市裡的航標,是我的引路人。
有個妹子問胖嬸,不是說過先帶蓮子上天安門嗎?坐地鐵更快。步履匆匆的胖嬸像是忘了這回事,駐足猶豫了片刻,可一見我急迫的神情,就對大家說:那就坐地鐵去,快去快回吧,到時候僱主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