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嘿,這傢伙哪去了?”
發現後牆邊樹著梯子,難道爬上樓去了?他上了幾步,忽然聽見“噗……丁零零,噗……丁零零”奇怪的聲音。
肖海濤輕腳輕手摸上樓,彎腰瞄過去,低矮狹窄的小閣樓闃黑陰冷,屋椽上懸掛的茄子辣椒,像些風乾的動物腸肚陰森森地晃盪著,在樓門吹進的雪風裡發出嘁嘁喳喳的響聲。秦天靜靜地盤腿坐在樓門口,手舉著東西,不時朝門外照照,放嘴前“噗”地一吹,然後聽那“丁零零丁零零”的輕響。
肖海濤凝神斂氣蹲在那兒。他想起來了,那就是他從大魚身上弄到的魚鱗。現在怎麼有閒心擺弄這玩藝?看那全神貫注的模樣,彷彿首飾店老闆在鑑賞客人送來的一件珍寶。
他蹲了一會,悄悄退回樓梯,故意弄出聲響,叫道:“秦社長秦社長。”
秦天一回頭,“你啊。”
肖海濤躲閃著頭頂那些磕磕碰碰的東西,蹲著身子移步過去,照他模樣盤腿坐下,說:“做什麼呢。”
秦天並不迴避,仍然撥弄那塊魚鱗,好像對他說,好像自言自語,“這傢伙奧妙究竟在哪裡?”
肖海濤接過去也彈一彈,撥一撥,卻不知如何應對。
“海濤,你說這東西,長著魚鱗模樣,響起來就像佛堂的鈴聲,聞起來有茉莉花香味,摸一摸如人肚皮那樣光滑,煮不熟燒不爛,還能治人病,這不是太奇妙了嗎?看來,世界上奧妙如神的東西太多了,一個人本事再大也猜不透它。人不服輸不行啊。”
肖海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清楚他要向什麼認輸。
“我有時覺得,這個東西,”他掂了掂手上的魚鱗,“真是魚鱗嗎?我看不是,它是一個訊號,就像我們發現堤要垮了吹號敲鑼一樣,向別人發訊號。它也是向我們發出的訊號,要我們小心謹慎,不能莽撞。可惜我們不懂,沒聽它的。我這幾十年只聽自己的,我不相信有我拿不下來的事。這次是它給我一個警告。”
肖海濤聚精會神聽著,表面很安靜,心裡卻像風吹的絲線,一片亂七八糟。
秦天沉默下來,手心捏著魚鱗,怔怔地眺望窗外。
這裡視野十分開闊,前面蜿蜒著嘯天湖大堤,大堤右邊是遼闊的江面。無水的地方一片浩浩雪白,有水的地方一派烏青,雪白的壯麗,烏青的恐怖,它們交織著,緊挨著,像美女與魔鬼發生著赤裸裸的肌膚之親,相互袒露靈魂與肉體,將衝突與和諧統一在雄渾大度的天幕之下。
看著秦天這種令他陌生的專注悵惘神情,肖海濤知道不是討論問題的時候。他乾脆說:“老秦,駱家女人掉在冰洞裡淹死了。”
秦天微微一震,收住目光,然後一聲長嘆,“這樣的年成,是老天要收人啊。春天大水,秋天大旱,冬天大雪,只有夏天逃生,到外地逃生。這不是老天要收人嗎?小小嘯天湖如何承受!我看,這又是個訊號。還有人要去,還會有人去見它。你信不信?”
肖海濤突然發現秦天的目光十分陌生和難以捉摸,甚至是用一種懷疑、訊問的眼光盯著他。他突然覺得絕望,隨之產生他從未產生過的、難以相信的厭倦與疲憊。
“老水又提出建房的問題……”
“隨便他。”
“還是開個社委會研究一下吧。”
“想開就開。順其自然就好。”
肖海濤覺得真沒法談了,弓起身子說:“我先走了。”
就在大年將近的日子裡,嘯天湖果然又死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姚先喜渾身發臭的老父親。晚上孫子還伴他睡著,早晨,孫子叫“爺爺”,不見動靜,去推他,卻見爺爺身體冰涼,已經硬了。
三八、這樣的地方會產生愛意與激情嗎(1)
大雪天凍死的老小,給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