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悻悻然的向他自己的房間走去。“憶湄!”羅教授突然又發現了我,怒吼著說:“你以為你的腳很結實是不是?半夜三更滿屋子閒蕩!我看你的神經也出了問題!”我一愣,好,又罵到我頭上來了。噘起嘴來,我在喉嚨裡輕輕的嘰咕了幾句,一面向房間裡退去,羅教授沒有饒過我的嘰咕,他叫著說:“你在說什麼鬼?憶湄?”
“我說,”我站住,大聲講:“假若我的神經也出了問題,是受了你們羅家的傳染!”
羅皓皓縱聲大笑了起來,在這夜色中,他的笑聲在整幢樓中發出了迴響。羅教授被激怒了,暴跳的喊:
“你這是幹什麼?笑什麼?神經病!發瘋!”
羅皓皓笑得更加厲害,一面笑,一面也走向他的房間,在笑聲中,他高聲的念:“神經人人皆有,巧妙各自不同!”房門闔上了,在闔上的那一剎那,他又拋下了四個字的註解:“神經之家!”
第十二章
這夜,我又失眠了。腦子裡是那樣雜亂紛擾的一團,所有平日接觸的人物都在腦中盤旋不去。羅教授、羅太太、皓皓、皚皚、中□……每一張臉譜都像電影中銀幕上的特寫鏡頭,輪流在我腦子裡出現。我疲倦萬分,卻無法睡著。感情上的困擾,精神上的不寧……種種種種,我覺得自己捲進了一個問題家庭,而又糊里糊塗的變成了問題的核心,再又製造了許多新問題,這些問題都像一股股纏繞在一起的苧麻,把我層層的卷裹住了。
我不住的在床上輾轉反側,由於無法睡著,我開始數起數目來。從一數起,數到了一千零三十、一千零三十一、一千零三十二……我仍然了無睡意。迫不得已,我開始倒過來數,一千零三十、一千零二十九、一千零二十八……當我數到八百七十九,又混成了九百七十八,又混成了七百八十九,我再也弄不清楚了,嘴裡還在喃喃的七呀八呀九呀的,神思已逐漸恍惚,睡意慢慢的爬上了我的身子,沉甸甸的壓在我的眼皮上。心中模模糊糊的,還在想弄清楚,到底是七百八十九,還是九百八十七……然後,朦朧中我聽到一聲門響,彷彿有人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來。我的潛意識還在數字中掙扎,腳步聲、呼吸聲,一片似有似無的陰影,一隻手在輕觸我的手腕……我驚跳,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大聲說:
“七百八十九!”我醒了。室內的光線昏昏濛濛,我忘記拉上落地窗的窗簾,月光透過了玻璃窗,成為一種黯淡的蒼灰色,塞滿了我的屋子。在我的床前,羅太太像個幽靈般挺立著。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我的潛意識裡,早有一種本能的防禦,所以我並沒有因她的出現而驚嚇。相反的,她卻似乎被我那聲“七百八十九”嚇了一跳,呆呆的瞪視著我。
“噢,羅伯母。”我輕聲的說:
“您有什麼事嗎?這麼晚了!”
她不響。我伸手扭亮了床頭櫃上的檯燈,她立即阻止的說:“不要開燈,我不想讓羅教授知道我在這兒。也不想驚動任何一個人。”我重新把燈關掉。靠床裡挪了挪,我拍拍床墊說:
“您坐一坐吧,好嗎?您是專門來找我嗎?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談?”她坐了下來,面對著我,好半天都沒有開口。但,從她憂愁的面色上,從她那美麗而悲哀的眼睛裡,我知道她一定有話要和我說。她平日是缺乏表情的,可是,現在卻有一張極特殊而柔和的臉,雖然光線那麼暗,我依然能辨出她與往日迥然不同的那副神情。她想對我說什麼?忽然間,我心頭掠過一絲奇異的靈感,是不是她自始就想和我談話,而每一次都被人打斷了。如同那個被她驚嚇的晚上,以及好幾次的白天,在我屋裡,都有著片段的,奇妙的談話,她想告訴我一件秘密嗎?秘密,為什麼我會想到這兩個字?因為這家庭中總有一份潛在的神秘感嗎?因為這家庭的組合份子過份的特殊嗎?不管怎樣,我希望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