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裡不喜歡和他打交道,大多時候,她有事都直接找李總編。他看著莫寧,眼鏡後是一雙恨不得吃人的眼睛,不過幾分鐘,他開始半咆哮的說:“誰讓你把稿子直接送去編輯部的!?”
“週五下午您親自批准的。”
王藍立刻變臉:“我批准的?你的意思是,你捅出的這個黑鍋還要我背?”
莫寧疑懼更甚:“主任,您能把話說明白嗎?”
王藍“哼”了一聲,就站在辦公桌後,伸指指著莫寧說:“你倒傲氣!你可知道河源公司一大早就把投訴電話撥到省委宣傳部去了?要不是總編暫時為你壓著,你今天就要倒黴!”
莫寧不明白:“我……犯了什麼錯誤?”
王藍聲色俱厲:“你的稿子離裡沒有一個證據是真實的,你的那個叫嶽容的證人,河源公司所有人事檔案上都沒有這個名字,還有你的四十六個手印,以及那個叫王璐的死者……”說到這兒,主任似是再也說不下去,氣得臉發白,道:“現在人家要以侵權罪告我們,他們的法律顧問直接打電話來通知了,省委宣傳部都直接過問這事情了,你說,你打算怎麼辦?”
這無疑是到巨雷,恍然打過來,莫寧剎那間被震得臉色發白,雙腿好像都支撐不住她的站立,她有些虛弱的扶住面前的椅子,借勢坐了下去。
王藍的氣憤更甚,因為李總編不在,所以,這樣大的新聞事故,承擔最主要責任的還是他。像他們這種宣傳部直接管轄的單位,只要河源公司不放棄起訴,那麼,作為直接責任人,王藍最輕的處罰也是開除。從記者到編輯,做了十幾年才升到主任,工資和福利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卻要為她背上開除的罪名,他怎麼會不生氣?
趕在情緒崩潰邊緣,王藍還是理智的指著門說:“你先出去,總編來了再具體討論。”
莫寧沒說什麼,愣愣的起身離開。
主任辦公室門口圍了許多人,都是一副八卦加好奇的樣子,莫寧看著那一張張旁觀者的臉,一眼就看穿他們內心是怎麼樣一種“事不關己”的冷然心態,覺得自己好悲哀。
一個來問她“好不好”、“出什麼事了”的人都沒有,不止沒有,她還在一眾好事者的臉中發現了抱臂挑著奇怪笑容看她的付夕顏。莫寧立在原地看了看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她的人緣原來這樣差,是太自負太剛愎自用了嗎?
苦苦一笑,她不再逗留,挺起胸膛,抬腿闊步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像沒事人一樣拉著網頁,餘光裡看到今天的報紙,她想到李涵。先是一驚,後來又想,她早已經讓李涵呆在家休息了,這篇稿子也沒署上她的名字,即便有難,應該也不會牽連到她。
儘管不對嶽容抱希望,莫寧還是忍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並無意外的聽見電話裡“對不起,您撥叫的使用者已關機”。
事實太明顯,她不是被人陷害了就是河源公司力量太強大,她的稿子根本撼動不了它。
其實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絕望的時候,莫寧還是忍不住想哭。
她一直引以為傲的事業——如果會寫幾篇犀利的稿子算作事業的話——就這麼像鏡花水月一樣散開來,什麼都沒給她留下,倒教會了她一個殘酷的人生教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就在這個時候,她特別特別想念顧準,特別特別想給他打電話,可是,猶豫了很久,她最終沒有撥通那個電話,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用何種語氣何種心情去和他傾訴這一整件事。
他會聽嗎?好笑當初是她自己那麼清高的說,要給兩人彼此的事業以自由。他會安慰她嗎?如果換做是自己,苦口婆心勸他他卻反咬她一口還衝她發脾氣,莫寧保證自己不會再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顧準和自己太像,像到讓莫寧找不到一絲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