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這個電話。
李總編晚上七點多到的報社,上至編輯部主任,下至部門攝影記者,都被留了下來開會。總編來之前,有人還冷言冷語不時吐幾句怨言,總編一現身,眾人就全體噤了聲,一眾人被安排在大會議間開大會。莫寧更是被總編直接逮去了主座位旁邊,接下來兩個多小時的批判大會一直開到深夜。
這個會莫寧算是聽明白了,河源公司的反應很快,報道一出來的一天之內,對方不止告到了宣傳部,該公司法律顧問還專知會了報社,三日內會正式向法院提起訴訟。事故責任人下到記者,上到值班編輯,部門主任……牽連甚多。
已經無人在意莫寧的新聞是不是真正失實,反正河源公司已經找出證據證明他們的清白。主任甚至當場放出一段剛播過的新聞,裡面河源公司某位總經理對著電視機鏡頭說:“我期待這場官司,我對贏得這場官司抱著百分之百的信心。”
散會後,李總編留下了莫寧,就在冷氣森森的大會議室對她說:“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這次……我也保不了你。”
莫寧出了報社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心情蕩在谷底,寒風凜冽,她全身冷得發抖,為了禦寒,她把風衣領口豎得老高,可是即便這麼冷,她卻不願意打車。帶著吹風能讓自己思路清晰的想法,她打算就這麼一路走回家。一路無人,只有她的長靴在人行道的花磚上發出悶悶的響聲,莫寧被這規律的聲音扯走了思緒,想著自己最壞的打算大概是……
她真的不太敢想。
經過一個大十字路口的時候,有輛車停在她面身邊,莫寧沒發現,等到路燈又朝前走,那輛車緩慢的跟著,在一處可以停車的地方,車主人按了按喇叭。莫寧這才發現那車,只是,車窗裡探出來的腦袋實在讓她心煩,她並不理會,繼續抬步向前。
張乾志已經從車上走了下來,快步追上莫寧,他攔住她的去路,笑容掛在嘴角,似乎很樂於見到莫寧這副不好的樣子。莫寧無意與他糾纏,側了個身,從他身邊走過,張乾志諷刺的說:“都這時候了,還裝清高嗎?”
莫寧自顧的朝前走,完全無視他。
“如果你願意請求我,我可以幫你安然度過這場劫難。”張乾志轉過身,看見莫寧倏然停下的背影,他的嘴角漸漸升騰起嘲諷的笑容,彷彿是早猜到莫寧會這樣,彷彿在想莫寧跪在自己面前請求自己的情景……總之,他此刻的心情極好。
莫寧只是停了不到五秒,又繼續往前走去。
見她繼續前行,張乾志立刻收起笑容,聲音大了些,也冷了些:“我就等著看你能這麼硬到什麼時候……”頓了頓,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或者你還等著顧準來救你?”
莫寧知道再聽他的,她會忍不住回去罵他,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在這個節骨眼,她沒有任何資本去罵他,因為她沒有親戚在當宣傳部部長。想到這兒,莫寧加快了步子,開始不斷觀察路邊有無計程車經過。她已經走得很遠,聽不見張乾志的聲音,她以為他自己也覺得沒趣所以沒說什麼。
事實上,張乾志只是壓低了聲音,他上車前最後一句話是:“整不死你老子不姓張。”
夜風颯颯的響,吹在空曠的馬路上,無端的使這個夜變得恐怖而淒涼。
那一天夜裡,莫寧回到家,澡也沒洗,就這麼和衣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盯了一晚上。凌晨,她想到自己的手機還沒開機,也許有人找自己,於是趕緊充電,起床起得太急,站起來時竟然兩眼發白,就這麼倒在了床腳,磕上了腦門,很痛。
眼淚終於找到一個藉口,流了出來。
其實對莫寧來說最大的打擊並不是處理結果,而是失敗,一向太看得起自己,真正失敗了,她竟然覺得難以接受,總覺得這其實是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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