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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午飯後,幽蘭按楚太太的囑咐上街買些東西。

冬日的陽光到底是淡薄的,輕輕淺淺地拉開了影子。幽蘭提著手袋,攥著寫滿物品的紙條,走在去南京路的路上。

忽然間,前頭拐角處似乎有個熟悉的身影。幽蘭屏住呼吸,再次踮腳向那個方向眺去,但卻空無一人。她不可置信地向著那方向奔過去,跌跌撞撞地奔跑過去,然而直到再也跑不動,依舊沒再瞧見那個身影。但她確信她絕對看見了,看見了她時時刻刻掛念在心口的那個人,那個她始終沒有把握會堅持到底的人——沈清瑜。可在他的右手臂,還挽著一個女子,似乎著一身鮮紅的加厚旗袍,走得那般婀娜。

她恨恨地盯住前方,拼命壓抑胸口的起伏。

拼命抿住唇,她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即使是現在,也還未到最後,她還不能哭。

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有一回,她替沈清瑜整理衣物,忽然從他的洋裝口袋裡掏出一塊絲綢手帕來,上頭的香味她不曾用過,那手帕,自然也不是她的。

那一瞬,她就知曉了,那個男子,現下還不屬於自己。

或者,根本不會。

她只是一個平凡人,但卻又不是尋常的女子。她要的丈夫,她要的將來,都一定是因為愛。那個人可以一窮二白,可以無權無地位,可是他要愛她,一心一意地只愛她一個人。

她性子註定了她的愛必定要剛烈,她不接受委屈就全,不接受分成好幾塊的心。

可是,沈清瑜,怕不會是這麼一個男子。

所以,在父親與她和幽芷談話的那一回,她什麼也沒有提。後來面對幽芷的問話,她也不曾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根本無言以答。

幽芷從來都不知道,有時候,自己有多麼的羨慕她。

幽蘭理了理衣領,慢慢地沿著原路返回。

明明沒有風,她卻覺得徹骨的寒。

該來的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原本說好是按規矩土葬的,然而最後楚卓良開口,說現今是新時代了,就按那文明的做法火葬了吧。

火葬場是新近開的。習慣土葬的人畢竟佔大多數,但既然這次確定了二太太是火葬,原本冷冷清清的火葬場一下子潮水般人湧。

幽芷著一身黑衣,胸前別了一朵白布花,一步一步地踏在父親後頭,然而每一步都似踏向虛無。自從那天知曉這個噩耗悲慟地不停流淚之後,幽芷再沒有哭過,連一滴眼淚也沒有。仿似全部的淚水都已然被抽乾蒸發了,她只覺得雙眼乾澀得生疼,每眨一下都要花疼痛的力氣。她告訴自己要堅強,每天跟在大太太和姐姐後頭張羅料理著母親的後事。她用心盡力地去做,做得那樣認真仔細,就當做自己所能為母親做的最後的事情了。

幽芷跟著眾人一起走著,恍恍惚惚中也不知道已經置身哪裡,在進行哪一項儀式,又或者下面又該做什麼。

她只是下意識地做著。

直到虛虛軟軟地站到了鐵欄的外頭,透過那一根根因淋過雨水而生了鏽的鐵欄杆看到母親的遺體被推送進那長長的火爐時,幽芷陡然間好似醒過來,眼淚一下子噴湧而出。她拼命攀住跟前的一根根鐵欄杆,絲毫不管上頭深深的鐵鏽,使勁地搖晃著,宛若做困獸之鬥的最後掙扎。然而一切都無濟於事,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那個黑色的長箱子一般的東西一寸一寸地吞沒。最後裡頭的工作人員將小小的鐵皮門一關,母親,就這樣,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她拼命地拍打搖晃著阻擋了自己的鐵欄杆,不顧手上已經是鏽跡斑斑,還有一道一道紅色的血印子。她像個孩童一樣大聲喊叫著,聲嘶力竭地呼喚著母親,希冀母親能轉過臉來,哪怕只再看自己一眼。

終究,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