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半點鳴叫了。
卻是好幾日不見的金廣進,從黃包車上下來,隨手塞給車伕幾張現洋票子便往前走,看上去似是極為心急火燎。他鮮少地套著一件土黃色長袍,頭髮像是自早上起來就不曾打理一般,橫七豎八。背後早已是溼漉漉的一大片,從頸子開始便將衣服緊緊沾粘在身上,然而他竟一點也不在意,只顧著埋頭趕路。
細細一看才發覺,昔日賊眉鼠眼的一張臉,今天竟成了一隻乾癟的苦瓜。
拐了幾個彎,金廣進在一幢洋房前頓住了腳步。
似乎是這才有功夫打理自己,他伸手揩了揩額前腦門上的汗水,隨手向長袍上一抹,低頭頓了一秒後便再次急衝衝地向前趕。
從側邊的彎坡上去,不出所料地在門口被攔住。
站在門口的男子橫眉喝道:“哪兒來的啊?回去回去!穿成這樣,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隨隨便便能來的麼?”
金廣進早有準備,忙點頭哈腰賠著笑臉,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包煙,遞上一支並隨即奉上打火機幫忙點上。
那男子深吸了一口,悠悠吐出煙霧,態度也稍稍軟了下來:“怎麼,來找人啊?”
金廣進忙點頭道:“是是是,陸曼是在這兒拍戲吧?”男子一挑眼,端著手中的煙瞥一眼慢條斯理道:“陸曼?”金廣進自然是明白人,見這架勢曉得是有望了,從裡袋掏出一張支據,上頭赫然蓋著章,悄悄塞進男子懷裡,滿臉堆笑道:“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那男子微微展開支據的一角瞅了瞅裡頭的數目,立即舒展眉目,一邊將它揣進裡袋一邊笑笑道:“等著啊,我去幫你瞧瞧!”金廣進作揖道:“多謝多謝。”
不消一會兒,陸曼從裡頭緩步踱出來。因為拍戲的緣故,臉上抹了過多的胭脂,兩頰都紅彤彤的,嘴唇上更是豔麗得緊。她點著一支菸,身上尚穿著拍戲的錦緞旗袍,高昂著頭,露出一大段光滑無瑕的頸子。
這次的陸曼,可不同於上回見金廣進的陸曼。她頷首吸一口煙,優雅地吐出菸圈,黛眉輕揚,斜睨一眼站在她下方的金廣進,又收回視線平望前方,彈彈菸灰輕佻道:“原來是金先生啊……什麼風,竟把您給吹來了?”陸曼自從住進藤堂川井家中後變得愈加雍容,若是不瞭解的人乍一看,真真以為是社交上流的哪位貴夫人。
相比陸曼的漫不經心,金廣進似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個跨步上前,用力一把握住陸曼的手腕疾聲嘶啞道:“陸曼,陸曼……陸小姐,你、你可要救救我啊……”
陸曼被他瞬間的架勢和手腕上的用力嚇了一跳,尖聲一叫慌忙後退,瞪圓眼道:“金廣進,你做什麼?”
金廣進此時的聲音中甚至帶有一絲啞啞的哭腔,低聲嘶道:“陸曼,我可是相信你的啊……可你,可你怎麼竟就讓藤堂川井將楚家的兩廠子拱手不要了呢……我這可如何同老大交差啊……慘、慘哪!”
陸曼怔了一瞬,簡直不敢置信,猛地湊近又驚又疑急躁道:“你說什麼?什麼楚家廠子拱手不要了……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金廣進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居然還不曉得?難怪如此氣定神閒!我們,我們都讓藤堂川井這隻賊狐狸給騙了!”
有如晴天霹靂一般,陸曼徹底凍結住了,手中的煙不知何時早已掉落到地上,原先高貴的笑容也是如何都笑不出來了。她嘴唇微微顫抖,緊緊瞪著金廣進,咬牙切齒道:“你說……你說楚家廠子,到底還是讓沈清澤奪回去了?”
金廣進點點頭,兀自喃喃道:“我也真是痴人做夢,居然把寶押在一個女人身上……傻、傻,傻啊!”
此刻,什麼拍戲什麼形象氣質早已拋之腦後,陸曼只覺得胸中全是怒火全是悲切,下一秒已經下意識地大邁步伐往下奔,她要去找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