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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一 路線圖與時間表(1)

胡適一生好作日記,令人奇怪的是,他第一次出洋讀書,在那近一個月的太平洋之旅中,居然無一字記載,真辜負了那漫長旅途的大好時光(當然也有可能是丟了,胡適曾自雲:“1910年8月以後,有日記,遺失了”)。我們並不知道胡適出國伊始的經歷和心歷,儘管我們很想知道。好在從他追憶友人和給朋友的信中,還可以窺其點滴。

剛到美國,胡適便給國內朋友寫信,由此我們知道了他此行東去的“路線圖”。8月16日從上海啟程,駛向茫茫的太平洋,經過東鄰日本時,胡適不止一次地上岸盤桓。在太平洋東岸,最初抵達的是舊金山,時間9月10日。休息兩天後,換乘火車向東,大約四天路途,來到芝加哥。又一日,方到美東紐約州的綺色佳(Ithaca),這個小城就是胡適此行的目的地,亦即胡適將要就讀的康乃爾大學之所在。

為補胡適記錄之不足,不妨抄一下趙元任的回憶錄。趙元任和胡適同榜錄取,胡考了第55名,而趙卻名列“榜眼”。他和胡適“一葦杭之”,同船赴美,後來又同在康乃爾就讀,一農學,一數學。以後,胡適投奔哥倫比亞,趙卻進了哈佛。回國後,胡適任教北大,趙是清華國學院的“四大導師”之一。再以後,他們又成為終生莫逆。在趙的筆下,他們的行程是:

“我們到達舊金山,正趕上看慶祝加州於1910年加入聯邦日……。我們這批清華學生由蔣夢麟等人來接,夢麟那時是加州大學四年級學生……。他們引導我們去看舊金山的景色,包括1906年大地震尚未清除的廢墟……。不久我們這批人便被分成較小單位,分別送往各大學,大多在東部各州。我們搭乘橫越大陸的火車去到水牛城(Buffalo),然後換車到綺色佳,由一位高年級學生金邦正(後為清華學校校長)來接。以前選送的第一批清華學生,大多數送到高中讀書,他們覺得高中課程太過淺顯,這是北京政府的錯誤。這次,我們全部送到大學,有些人甚至被承認具有稍高學分。我和另外十三位中國學生,獲准進入康乃爾大學,作一年級生,包括胡適(當時英名為Suh Hu)和周仁……。”

從西部的舊金山向東橫貫美國大地,剛剛上岸的胡適對這塊新大陸印象頗佳,他在上封信中寫到:“途中極蒙學界歡迎,每至一城,可不費一錢而得周遊全市。美國風俗極佳。此間夜不閉戶,道不拾遺,即一切遊戲之事,亦莫不泱泱然有大國之風,對此,真令人羨慕。”人對異地總會有種新鮮感,因此胡適如此羨慕美國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對日本,日本對胡適來說也是初到的異地,但它沒有留給胡適一丁點兒好印象,以至胡適在信中剛剛誇過美國之後,筆鋒陡轉:

過日本時如長崎、神戶、橫濱皆登岸一遊。但規模之狹,地方之齷齪,乃至不如上海、天津遠甚。居民多赤身裸體如野蠻人,所居屬矮可打頂、廣僅容膝,無幾無榻,作書寫字,即伏地為之,此種島夷,居然能駸駸稱雄於世界……

語多不屑,這就是胡適對日本的最初的態度。

奇怪的是,同樣從上海乘船赴美,同樣也在日本上岸觀光,對日本的觀感卻截然兩樣:這是若干年後,同樣是清華留美學生蕭公權對日本的首次印象,可與胡適形成比對:

船到日本,停泊了一天。我們全數上岸去橫濱和東京“觀光”。雖然“走馬觀花”,時間短促,兩市街道的整潔固不必說,人民普遍的有禮貌和守秩序,尤其給我以深刻的印象(例如坐公用電車的人都自然地、自動地,按到來的先後在車站上排成一列,電車來了,讓車上的乘客下車之後,才魚貫上車,絕不擁擠先入。這雖然“無關宏旨”,但確是國民軍育程度的一種表現)。我此前和許多中國人一樣,不大看得起“東洋人”。現在我開始修改我的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