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社會上的那些事情,自己家裡的事情已經足夠她們操持的了;停課就停課吧,反正老師們已經不想講課也無法講課了,學生們也都不願聽課也聽不成課了。天塌下來砸眾人。但天塌下來在砸眾人的同時也必定砸了她們,因為她們也是眾人之中的一分子。很快出問題了,學校裡開始劃分階級隊伍,先從校領導和老師們開始,不久就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革命造反派們順藤摸瓜逐個擊破很快就確定柳鶯是個階級成分十分複雜的學生,她應該是比較特殊的黑五類子女——大資本家的臭小姐,強Jian犯的女兒。革命造反組織她是不能參加的,因為她身上的階級烙印太多,加入任何組織都要影響人家的純潔度,弄不好一粒老鼠屎就會壞了人家一鍋湯,她只能是回到家裡閒待著了。而這個時期她的媽媽卻成了被扔進鹹菜池裡的苦瓜——苦醃苦漬,經常挨批挨鬥,與一幫黑五類分子為伍,清理廁所打掃街道,那種活計沒有標準沒有尺度是永遠也幹不完的。
黑暗之中仍有光明,苦海之中不乏綠洲。教育戰線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很快成立了,生活慷慨地丟給柳鶯一個難以判讀的機遇。齊遠方——那個在小小宿舍裡無法控制自己向她施暴的音樂老師,當了宣傳隊隊長。
齊老師,不,應該稱齊隊長,他並不是那種沾花惹草的登徒子,也不是欺辱弱女的大流氓,嚴格地說,他是一位出身於音樂藝術家庭,刻苦鑽研音樂理論,單純豁達,浪漫灑脫,不拘一格的藝術才子。但他也確確實實地幹下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不但踐踏了師道尊嚴之道德標準,甚至觸犯了法規刑律,給如花似玉清純單一的少女造成了終生的精神傷害。那一刻他無比激動,他感到自己在柳鶯同學身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終於春風化雨結出了色彩斑斕的果實;那一刻眼前美妙少女的纖弱嫵媚與含苞待放,喚醒了他青春男子無以擺脫的愛戀與渴求;那一刻女體如蘭似麝的氣息點燃了他體內原始而莽撞的對異性的佔有慾,於是就發生了那件不該發生的事情。
那件事情發生之後,齊遠方並沒有馬上認識到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人生錯誤,竟然是以青年藝術家無拘無束的心態想象出了他與柳鶯相敬如賓比翼雙飛的許多美好的前景,並下定決心要與她結為百年伉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將這件事先是粗略地告訴了在市歌舞團擔任首席小提琴演奏的爸爸,爾後又較為詳細地敘說給雖然退居二線但仍在團內擔任舞蹈教練的媽媽。兩位小有成果的藝術家稍作商議,便原則上同意兒子的想法。他們贊成自由戀愛,崇尚愛情高於一切,沒有指責和批評兒子那種違反法律道德規範強食禁果的行為,在傳統觀念認為十分嚴重的非婚男女兩性行為,在他們那裡竟然不作為一個問題。這興許正是文化藝術界特別是演藝圈中的才子佳人與其他行當的世俗男女對兩Xing愛慾理解的差異吧!但是,當媽媽得知柳鶯的複雜身世後,便動員兒子乾脆死了這門心思。媽媽認為這樣的結合不會給兒子帶來幸福,反而會影響他在藝術道路上的發展,甚而至於會譭棄了他的事業。舞蹈藝術家的這種擔憂與武斷在當時那個特定的社會環境裡是成立的,階級鬥爭一抓就靈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的無稽之談在那個時代竟然一度被奉為真理,且不說那種極左思潮給當時人們帶來多麼大的影響和災難,而單單小齊老師的美好願望確實像五光十色的肥皂泡那樣,很快就要破滅了。
但齊遠方決非那種只顧及政治前途而無視人生情愛的無義之輩,他決不向來自社會和家庭的壓力妥協,那種對柳鶯來說充滿強暴性質的性衝擊而作為他卻是極為珍惜的,那是他有生以來男性或者說是雄效能力的第一次嘗試和展現,那天中午在他小小宿舍裡發生的那個美好而徹骨的事件永遠銘刻在他的心底,像一把鋒利的金剛刀在純潔無暇的水晶石上刻劃上了一朵明快而簡約的愛之花。事後他慶幸他懺悔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