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卻是兩淮之間的貧戶,一名包著頭的農婦,將手中一碗米糊一樣的東西,遞給臥在榻上的老人家。說:“娘啊,多少吃一點,等大牛從鹽田回來,就有錢可以買鹽了——”榻上的老人卻連碗都託不住,口亦難開,只含含糊糊地道著:“鹹、鹹一點、鹹……”
傅春兒面上一時兩行清淚滾落了下來。相比之下,廣陵城中的百姓,似乎生活在天堂之中一般,便即是她傅家這樣的小康之家相比之下,日子過得也安穩優渥的多,更不用提那些揮金如土的鹽商了。
對面的袁時,緩緩合上雙眼,傅春兒眼前的幻想這才消失,她卻又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袁時此刻,已經解開腰帶,將束著的外袍輕輕往後褪去,露出上半身的肌膚來。袁時身材高大健碩,而他的膚色原本白皙,可是他胸前的肌膚上,卻橫七豎八地布著一道又一道褐色的鞭痕來。從胸前,一直蔓延到頸前、臂上,連他的小臂上,都滿滿地布著傷痕,甚是可怖。
袁時慢慢轉過身子,傅春兒一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袁時背上的傷痕更甚,一道一道,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完好的一塊面板,還有一些,竟是從褐色的疤痕之中,又生出新的傷口來,紫色的瘢疤之下,露出些粉紅色剛長出的新肉。
“你——”傅春兒只握著胸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唉,以前在鹽田的日子,就像每晚必做的噩夢一樣,揮之不去。而我這背上的傷,大約也是覺得有些規律了,每年春天,創口便都會再潰爛一次,提醒我,我自己吃過的苦,我曾親眼見到那麼多人吃過的苦,都不能忘,不能往,不能忘——”
袁時如同夢囈一般,眼神似乎聚焦在遠處,又似乎遙遙地望著傅春兒的面孔。
傅春兒不禁想,原來是吃過這樣多苦的一個人,他在這廣陵城中,又究竟想做什麼呢?
“對不起。”傅春兒只輕輕地說了一聲,她自忖剛才自己的話確實說錯了,然而她心底也打著小鼓,生怕袁時在廣陵城之中,是為了復仇而來,而不惜將自家捲了下水。
“你不必擔心,”袁時像是窺破了傅春兒的心思一般,柔聲開口道:“總之往後,不會再令你和你的家人再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害了。”
二百五十七章 江都蹭吃蹭住團
雖然有了袁時這句口頭承諾,雖然袁時這句承諾說得斬釘截鐵,聽起來頗為誠摯,可是傅春兒還是不放心。
怎麼能放心嘛,面前的人吃過這麼些苦,幾乎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這樣的人,最容易心理變態。而且吧,此人雖然神神叨叨,百變千相,但最終只是一個人,萬一此人的計劃當中有點什麼疏漏,那可如何是好;或者往壞處想想,若是那袁時根本就打算令傅劉兩家相爭,自己漁翁得利,傅家豈不是平白成了踏腳石?
她想了想,換了一種態度,很實誠地說:“袁相公,實在不是我多嘴,你或許站在我的位置上想想看,這件事情,從我大堂姐回去江都的那一日開始,我便沒有過問,因此便對事情的進展實在是一無所知。我眼下一點都弄不明白,劉家為什麼要打我家裡人的主意,也不知道劉家往後會怎樣對付我家,所以我雖然非常願意相信你的話,可是我心裡依然很怕——”
袁時這時候已經將外袍穿了回去,整肅衣衫,照樣是個俗世之中的英俊瀟灑之人,只是面上透著幾分冷意。他聽了傅春兒的話,點了點頭,示意他能夠理解。
“若是袁相公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稍許與我解釋一下,令我知道其中的關竅,雖然我人小力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人一旦心裡敞亮了、明白了,不必要的那種恐懼便會少些。”傅春兒說來說去,還是在委婉地向袁時請求,要他交代情況。
袁時眉頭緊緊地皺著。也不知是否相由心生,傅春兒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