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似乎非常滿意地看見獐子吃到了茶葉,老阿媽的圍腰布裡還裝著熬過的茶葉渣,“那一定是那天老阿媽給馱隊熬奶茶剩下的。”無論怎樣,達瓦的淚水和體溫已經無法溫暖阿媽停止跳動的心。
當扎西和小洛卜用力去抬老人時,老人的藏袍已同冰雪牢牢地粘在了一起。“菩薩你開開眼吧,平日裡像益珍阿媽一樣的人,天天繞著你轉經、唸經,連一頭牛都捨不得殺來吃,都是按你的旨意老掉死掉,如果能用自己身上的肉救獐子,她一定會的,菩薩,可憐可憐這些人吧!”從未在雪地裡號啕大哭過的達瓦再次動情地哭訴著。
老阿媽為了救活幼獐面帶笑容走向死亡的一幕,帶給達瓦空前的震撼,使他想到父親多年來耗盡錢財復仇的無意義,他壓抑多年的積怨終於爆發出來,嗚咽著大聲說:“阿爸!收手吧!!!雖然老天帶給生靈的災難是無法迴避的,但人與人之間的屠殺是可以化解的,冤家可以各走各的路,阿爸!帶著全家離開那個魔鬼……”
達瓦頓悟了生命可貴,那悲天、悲地、悲己的哭訴像是感動了天神,雪,終於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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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緣初(1)
當鄭雲龍心存餘悸地護送曹統領一路從絳紅色的重圍中安全“脫險”之後,他閉目仰望天空、如釋重負地長嘆了一口氣,心裡默唸:“真主保佑。”瓊澤堪布在與曹山話別後特意走到鄭雲龍身邊,說道:“扎西德勒!”鄭雲龍卻不知如何回敬堪布,正束手無策,堪布微笑著用額頭輕輕碰了鄭雲龍的額頭。他感到堪布的額頭在他的額頭上來回摩挲,反覆說“雅麼松,雅麼松”祝他一路走好,堪布一連串的動作和話語,對於鄭雲龍而言,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顯得手足無措。堪布光著膀子的右手要麼平伸著,要麼貼在胸口,在場的喇嘛無不為眼前的一切倍感納悶,因為堪布的一招一式都像是在對待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
堪布對鄭雲龍的這一禮遇,讓曹山心裡再次感到“酸溜溜”的,心想:“今天老喇嘛讓鄭雲龍這小子出盡了風頭,哼哼,等著瞧吧,治治你這個‘川耗子’易如反掌。”
走出大門,鄭雲龍偷眼看了看曹山,曹山也一臉穎問地看著他,這位出生在松花江畔的滿族漢子,隨後大笑起來,笑時那懷兒婆般的大肚像篩大豆的篩子抖動不停,笑完後跨上戰馬用握住韁繩的手指著鄭雲龍說:“你小子有出息,喇嘛都預言你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人,據我所知,喇嘛中的高僧大德的預言很靈驗的,你小子就等提拔升官吧?!”
來不及向曹統領解釋這老喇嘛的“一派胡言”,曹山的馬踏著乾燥的塵土一溜煙消失在鄭雲龍的視線裡。“也許曹大人不會計較這些,是我多心了。”望著曹山遠去的背影,鄭雲龍大有“童子變新郎——喜笑顏開”式的爽心,他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放喉高唱《單刀赴會》,唱腔在定曲河峽谷擴散開去,喇嘛和村民以為鄭雲龍又在作法,瘋狂地開跑,當他搖晃著身體唱完最後一句時,無限的睏倦使他一個栽蔥,倒在地上酣然大睡。
四十年後,當鄭雲龍再次在康定衛劇院聽川劇《單刀赴會》時,他的喉嚨就發痛發乾,過去戰爭的快慰和隱痛再次由唱腔帶出,一個當年為自己壯膽的“玩笑”使他的命運發生了轉折,毫無疑問,是藏人對川戲的誤讀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如果不是過去常常陪錢老爺子去聽川劇的話,自己說不定又是另外一番人生了。按常理回回是不能聽戲的,但他堅定地認為,環境會改變信仰中的不適應環境的成份,確切地說,是環境會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鄭雲龍睜眼看見帳篷的出口擠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藏人的臉,站崗計程車兵並沒有干涉他們。“這些藏人來幹什麼?”他問剛洗臉進來的馬善奎。
“幹什麼?”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