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幾人都呆了呆,費鳴鶴笑著搖了搖頭。
祖雍呆的時間要久一些,直到看著宜秋轉過了月洞門再也瞧不見了,才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忽地又面上甜笑起來,乃至跟眾人拱手作別往後院去時,仍然一臉喜不自勝。
承曄心下覺得興味索然,待船自橋洞下剛冒出頭的當兒,悻悻然攀住石欄杆翻身跳上橋來。找到費鳴鶴身旁拉了張小馬紮坐下,也不說話,只是用頭擠擠挨挨就著他袖子上一頓磨蹭,像幼獸依賴母獸一般。
費鳴鶴就著陽光微眯著眼看向少年,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他腦袋。
雖然是極聰明的孩子,畢竟初涉人世便要面對如此沉痛複雜的國事,心裡要邁過去的坎怕是一個接一個。
只是,年歲這麼小便沒了至親從旁提點和維護……
胸中如同被飛來的巨石砸中,痛得呼吸都費力起來,費鳴鶴摩挲著他頭髮的雙手卻更加輕柔甚至帶了絲顫抖。
“想必二爺已經明白,陛下登大位,內宮的張平和外朝的延陵郡王都是不願意的。那你可知誰更麻煩更難對付?”
“是張平。”
衛承曄脫口而出,他明白延陵郡在明張平在暗的道理,知道必須與張平虛與委蛇才能拔出蘿蔔帶出泥,將內宮中伏下的暗勢力帶出來一氣肅清。
“其實昨日的衝撞事件釋放了另一個資訊,張平已與延陵郡結盟,或者張平有意向其示好。這兩股勢力分化而擊之,要比他們沆瀣一氣好對付得多。”
感覺到臂上承曄的頭抬了抬,費鳴鶴知他也感知到了,又接著說道:
“你舅舅是得了夫人和少帥兩邊的情報才火速帶兵進京清繳厲氏逆黨的,但是延陵郡幾乎與他同時到京。要知道已之藩的郡王無詔帶兵進京罪同謀反,當時朝中上下只知陛下中風,誰又能揣測出厲重威謀反?如果沒有知情人通報確切訊息,延陵郡怎麼敢帶浮圖三衛進京?”
“費老的意思是張平早就與延陵郡暗通款曲?”衛承曄未及多想,衝出口問了一句。
費鳴鶴眼睛眯成一條線俯首看著少年,眼中慈愛和唇畔笑意分外明朗。
承曄心裡一陣犯疑,就著疑點再把整件事在心裡琢磨了一遍才恍然道:“如果當時兩人便已串通,昨日張平便不需要再當眾向延陵郡示好了。”
昨日之事實在無厘頭,張平著實不需要在皇帝盛怒之下去觸那個黴頭。
“衛帥著實生得好兒郎!”
費鳴鶴在心頭想著,當初得知衛景林父子死在陣中,他只想一死了之,殉了這份相惜之誼。直到護靈返京後仍然是如此想法,由此才纏綿病榻連月不起。
是這少年榻前盡心侍奉的拳拳情意,也是他身上蓬勃的少年意氣讓他有了絲活氣。
“拼著這把老骨頭,也要看著他穩步在這朝堂之上才能閉眼。”費鳴鶴青筋虯結的雙手緊緊攥起來。
“呼”,衛承曄洩氣地吁了口氣,擺弄自己仍然紅腫著的左掌。
“先生,我心裡是明白了,可還是覺得屈得慌。錚三哥……陛下他也是,已經是天子,仍然還要與自己恨的人這樣相處……”
心裡替源錚格外不平,他昨日是動了殺心的,但是他當然明白不能輕易殺人。
“從這個層面來說,天下最尊貴的皇帝,著實是不自由的,喜怒哀樂皆不能形於色,一應的行為皆需要有章可循有法可依。至於我們這些臣工子民麼,倒是自——由——得多了。”
說到“自由”二字,刻意放慢了語速,費鳴鶴望著承曄眨眨眼睛,二人心照地笑了。
承曄知道費老指的是他的舅舅,這個軍中朝中均是一把好手的權臣有個討小老婆的愛好。
宜秋抱怨過他父親,國喪期間好似也新納了個“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