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侍衛班頭服制的人緩步進了福寧宮門。
此人身姿修長,望之約二十歲上下,膚色分外秀麗白淨,上唇微有些髭鬚,愈發顯得風流俊逸。
他恭敬地朝坐在廊下喝茶的李宮令拱了拱手,嘴上銜著幾分熟稔的笑意。
李宮令見狀也笑著點點頭,“是萬侍衛”,說畢只抬手向殿內指了指,此人便抬步走向殿內。
東稍間的光線在黃昏夕陽浸染下泛著橙紅的暖色。
沒有下人走動的宮室內,榻旁的錯金孔雀翎寶蓮含春爐輕煙嫋嫋吐著清甜香氣。息太嬪腕上掛著一柄美人宮扇,以手支頤倚在榻上,雙目微合著似是睡著了。
萬侍衛雙腳踩著房內的軟墊發出溫吞細微的響聲,息太嬪聞聲眼皮微抬間,已是滿臉豔光流瀉。
她薄嗔道:“你這冤家,來早了!”
萬侍衛欺身上前環住她腰肢,方才低低輕笑了一陣,雙唇對著她耳垂輕輕吹氣,“來得早還不好麼?”
息太嬪低頭躲避,蓮臉被染出粉色,不禁也輕笑出聲,拉開他一隻手握在胸前輕拍了拍,又低低啐了口,“急什麼!”
“沒想到她這輩子還有機會回宮來!”
張平拿銀針挑了挑黃銅燭臺上燃著的棉線燭心,手剛放下來便爆了個燭花。
本合該是應喜事的景兒,他心裡卻無端隨著燭火狂跳了幾下,抖動的燭光裡他的臉色變了又變,詭譎莫名。
“誰成想會發生這麼多事,讓這幾年一直被先帝猜忌驅逐的蒞王一脈撿了個大便宜,還能出個帝王。眼下這情境,息太嬪回宮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崔喜將一方乾淨潔白的絲綿帕子順手搭在肩上,自門後木架上端起木盆,在張平腳下躬身放下,熟練地伺候張平脫了鞋襪。
“噝”,饒是被小徒弟妥帖伺候了多年,雙足浸入熱水中的一霎那張平還是舒坦地吸了口氣,感覺全身的痠痛疲乏都順著腳尖溢位來了——今日著實是勞累的一天。
小喜子雖然聰慧,畢竟想不到自己和息太嬪是故人,因而猜不到自己這感慨是從何而發。
張平盯著蹲在身前忙碌著的崔喜,衝著他毛茸茸的腦袋嘆了口氣,十分愛憐地揉揉他的頭髮,寵溺地哼了聲:
“你個小混賬東西才跟了我幾年,能知道些什麼?”
崔西的反應正是張平所期望的,他抬起兩隻懵懂的大眼睛,目中的疑惑不解展露無遺。
腳上受用著小徒弟不輕不重不疾不徐的按壓,妥帖舒服的力道萬分合心意。
張平心裡莫名起了一陣得意,一股熱血便直衝腦門而來,他決定將一段跟誰也未曾提起的舊事告與小徒兒知曉。
直到伺候師父睡下,崔喜才悄悄地回到隔壁供自己值夜休息的夾間,和衣癱倒在榻上。
宮中有他的住所,有時伺候張平晚了返回不便,加上他有心周到服侍以討師傅歡心,於是便在張平的三間房隔壁單獨隔出一間房,為他備了個簡便的下塌處。
今日端的太過勞心勞力,崔喜眼睛盯著灰白色麻布床幔,鼻端嗅到床帳上隱隱的灰塵和汗氣,更是沮喪得沒有半分力氣。
他腦中猛地起了個念頭,讓院裡那些小火者也伺候自己一把得了。
他走到門邊四下環顧,剛好遇到今夜給張平伺候茶水的小火者,此人經常在張平跟前值夜,因此崔喜看著十分臉熟。
“你過來,給我打盆洗腳的熱水來!”張平向小火者招招手吩咐道。
那小火者約莫十二三歲,因身形細瘦的原因,愈發顯得腦袋異常大。
他低垂著大腦袋聽完崔喜的吩咐,嘴角撇了撇心裡直冷笑。
抬起頭一臉為難地攤了攤手,“崔公公差遣,小的原不應不去的,但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