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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一定要窮是不是?住到山邊墾荒去才有誠意。」我笑。

大成一輩子活在大城市中,家裡做小生意,只有他這個兒子,念中學時就愛寫作投稿,進大學已經出書成名,他始終有種不滿足,十甘心做一個流行作家。

他大概想留芳百世。

有些人在無意中就做到了,我相信曹雪芹這類作家在寫作時並沒有抱住要揚名後世的意念,相信楊振寧在做研究時也沒有握拳疾呼我要成名。

一切是果不是因,卻是無意中得來,似大成這般到刻意要突破,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而且不一定會成功。

這些論點我也同他說過了。這也許是我們兩個人討論過的唯一嚴肅的題目,枯燥得要命。

我最討厭嚴肅,不是說平日做事吊兒郎當,但下了班誰不要輕鬆一下,還牽涉到社會大問題幹什麼,沒的頭痛。

好幾次都是我自己舉起雙手投降,「不說了不說了。」

但是他不肯再與我出去吃飯跳舞,他努力鑽研學問,買了一大堆硬皮英文書來細讀。

我又弄不明白了,讀南美洲作家的作品,對他的事業有什麼幫助?我們住在亞洲,黃面板黑眼睛,天南地北,去讀那種枯燥的作品幹什麼?

「你懂什麼?」他擺擺手生氣「對你來說,閱讀不過是消閒。」

「嘿!」我冷笑,「閱讀還能幫我什麼?你能從詩集裡找到什麼?不過有些人搓麻將,有些人閱讀而己,對社會有什麼貢獻呢,做大事的全是科學家,科學家奠定社會文明,藝術家才得有機會做些錦上添花的瑣事。」

「你與你電腦去跳樓吧。」

「沒有電腦,你在銀行排隊要站大半天。」

「我不喜歡你了。」

我與他作一個鬼臉。

後來他出發去旅行,選的地方是巴黎。

「那不行」我加插意見,「巴黎是文明社會,有自來水供應,不夠嚴肅,不作數,人家照樣看不起你,住上十年也是個流行小說作家,你得選一些不毛之地,越苦越好,連廁所都沒有的地方最妥當。」

大成追著我來打。

其實我說的都是實話,誰讓他要走一條嚴肅的路呢?幹革命的人哪有資格享福。

大成在巴黎住了兩個月,遠遠近近地方都去遍了,很寂寞,亦找不到什麼新的題材,與我通了許多長信,也說過上萬元的長途電話,最後覺得悶,決定回來。

我去機場接他。

他瘦了很多,清秀的面孔有一層風霜。看得出心理負擔很大。

你看你看,藝術家也不好做。

他皺起眉頭,「真傖俗,開口都是錢。」

我一點都不生氣,滑稽的朝他杯杯眼。

「我想寫一個移民的故事。」

「何勞你寫!!!本市每個家庭都有親友在做移民或想做移民,多悶。」

「我寫的是一百年前的故事。」

「當然是含辛茹苦了,苦苦苦,苦過黃連。」我揮舞雙手。

「你再這樣咱們就不用說下去。」

這種題材也不新鮮:辮子、小腳,鋪鐵路,開洗衣店,受歧視,遭侮辱……

他雙手捧住頭丫,「那寫什麼呢?」

「回家再說吧。」

在車上我要求他寫一個女強人甘心跟一個小男人作妾的故事:她幫他賺錢,他卻把錢取回去餵原配與孩子,充滿矛盾衝突……

「天方夜譚。」大成說。

「哎唷,可是能夠滿足一些男人呀,令他們覺得紅顏知己仍然存在,尚未滅絕,多好。」

「沒有人會看這種令人生氣的小說。」

「不一定,我個人最恨「掀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