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懋是當今的鎮國長公主,她是前世的母后皇太后,在昭懋眼中,她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丫頭,在她眼中,昭懋卻是一個必要除之的荊棘。
上一世的五十九年中她得出了一個道理,人這一生不怕強敵,只怕輕敵。因為一旦輕敵,那麼被你輕視的敵人便會不自由地轉入了暗處,敵在暗,我在明,這並不是什麼好處境。
而現在的昭懋與她,正是落入了這樣一個處境。
可若真的是比起資歷,當年的她尚比昭懋多活了三年,這一場對決,似乎昭懋的勝算,並未比她多。
現在的顧硯齡覺得,這十幾歲的少女身軀,的確成了她最大也是最好的障眼法。
而她與昭懋這一仗,也非打不可。
“母親放心。”
顧硯齡安慰地用雙手包裹住謝氏的手,一字一句的認真道:“阿九進宮也並非孤身一人,以姨母輔佐皇后這麼多年的能力,必會保護阿九,更何況,如今阿九的親事已定,有坤寧宮,翊坤宮,和東宮,莫說是昭懋,就是郭太后處事尚且要思慮幾分。”
說到這裡,少女再一次懇求道:“母親,讓我去吧。”
話音一落,屋內漸漸陷入寂靜,過了不知多久,謝氏輕輕拉著顧硯齡坐在她身邊,一雙眸子靜靜地凝在少女的臉上,左手不由自主地覆上少女的髮鬢,輕輕地撫摸著,溫柔的話語也漸漸響起來。
“你既已說到這般,我又怎能不應你。”
看到少女微微閃亮的眸子,謝氏的手漸漸定住,拇指柔柔地摩挲著少女光滑的側頰。
“小時候,母親總盼著你能如現在這般,處變不驚,能決大事,只覺得那才是我們謝家後世該有的風範,可真到了如今,母親卻又漸漸對從前的想法生出疑慮來。”
顧硯齡聞言身子微微一僵,便聽得謝氏語中難掩晦澀與愧疚道:“母親有時候會想,小時候的你,若能像瀾姐兒她們那般,或許也並無不好,母親真的是老了,有時候總會想起你小的時候,想起那時的你,不論是詩文背的不好,還是練禮儀不用心,或是貪圖的透過小窗偷偷看玩樂的朝姐兒她們時,我總會叫人拿戒尺掌你的手心,那時候你也愛哭,哭的時候眼淚巴巴的看著我,即便知道你想從我這兒得到安慰,我卻不想慣著你,從未理會過,這些回憶,我想著想著,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看著眼前的謝氏漸漸自說自話般,側顏雖平靜,眸中卻漸漸起了波瀾,而在這無聲之中,一滴一滴的淚水,也一點一點的沿著謝氏微微蒼白的側頰,慢慢的滑落。謝氏卻是絲毫未動,彷彿漸漸落入那一段回憶般。
那時候的歲月她從未忘記過,戒尺直直地落下來時,如鑽心一般,那時候的她看到朝姐兒,錦姐兒她們若是犯了錯,只要哭出聲,便會被免了罰,所以每一次挨罰她都會去哭,可有一次聲音都哭啞了,謝氏也未曾像秦氏她們那般,心疼的將她抱在懷裡,語中說著安慰的話語。
那時候的她,的確憤怒過,可到後來漸漸變得習慣,直到謝氏走後。
前一世幽禁在上陽宮時,她幾乎每一日都在用回憶度日,把那前半生所有的回憶都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中過著。
她懷念過父親對他的慈愛,謝昀給她的溫暖,還有醅碧她們的陪伴。
可她從未想到,那時的她竟會一次又一次懷念謝氏對她的嚴厲與苛責,而她也漸漸明白,相比於失去母親,她寧願謝氏一直陪著她,哪怕就那樣嚴厲的對待她,總比她只能憑著記憶,去一點一點的在腦海中勾勒母親的模樣,那樣求而不得的痛苦。
或許,謝氏的方式錯了,錯的讓她們前世的母女之情變得冷淡,可或許謝氏的方式也沒有錯。
因為自始至終,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是要走入風雲詭譎的